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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的隐秘生活第十章:关山万里风尘恶,初入樊笼不知深
秋风愈发凛冽,卷起官道上的黄土,迷蒙了行人的双眼。自襄阳南门而出,这一支看似寻常的商队,便如一滴水汇入了乱世的洪流,悄无声息地向着西南方向行进。
车轮滚滚,碾过枯黄的草叶,发出单调而冗长的声响。黄蓉端坐于首辆骡车的车厢之内,身上那件深灰色绸缎袄裙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发髻间的银簪也失却了初时的光泽。她微闭双目,看似在养神,实则心神早已散布于整个车队内外,将方圆数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数纳入感应之中。
她所扮演的“孙老板”,是一个精明而寡言的商妇。连日来,她几乎未曾与车队里的任何人多言一句,即便是对那些由鲁有脚亲自挑选、忠心耿耿的丐帮精锐弟子,她也只是在必要时,用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下达最简洁的指令。这种刻意的疏离,既是为了更好地融入角色,不露丝毫破绽,也是她内心的一种自我隔绝。
远离了襄阳,远离了郭靖那温暖而纯粹的目光,她心中那片被暂时压制的荒芜,便如同这秋日的野草,在萧瑟的风中,又开始疯长。白日里,她尚能将全副心神贯注于路途的艰险与任务的筹划之上,用紧绷的理智与算计,来填补内心的空虚。然而,每当夜幕降临,车队寻得避风之处安营扎寨,燃起篝火,那份独属于黑夜的寂静与寒冷,便会无情地将她吞噬。
她会独自一人,坐在车辕上,望着天边那轮残月,任由思绪纷飞。她会想起靖哥哥此刻是否仍在城头巡视,想起芙儿与破虏的课业是否有所进益,想起襄阳城内那千千万万的军民,他们的希望,如今就系于自己这一行数十人的身上。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是她前行的动力,是她碧血丹心的源泉。
可与此同时,一种更为幽暗的情绪,也在悄然滋生。这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罪恶感的自由。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丐帮帮主,没有人知道她是郭大侠的妻子。她只是一个奔波于途的商妇“孙老板”。这个身份,像一层厚厚的茧,将她包裹起来,隔绝了外界审视的目光,也让她得以暂时卸下“黄蓉”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光环与枷锁。
她发现自己竟有些贪恋这种感觉。贪恋这种不被人寄予厚望的轻松,贪恋这种可以肆意展露商人“唯利是图”本性的伪装。甚至,当她回忆起在城外窑子中那短暂而疯狂的放纵时,心中的悔恨与恐惧,似乎也因距离的遥远而变得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秘的、蠢蠢欲动的回味。那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情感与道德的肉体沉沦,像一剂毒药,虽明知致命,却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次品尝。
她为此感到深深的自我厌恶。她唾弃自己的堕落与虚伪。她明明深爱着郭靖,敬重他的人格,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又无法控制地被那片黑暗所吸引。这种矛盾,如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灵魂,让她痛不欲生。她只能将这份痛苦,更深地埋藏起来,用更为冷静的面具,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
行至第三日午后,商队抵达了第一个真正的考验——位于宋蒙边境线上,由蒙古人实际控制的“黑风口”哨卡。
此地地势险要,两侧是陡峭的山壁,唯有一条狭窄的官道从中穿过,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哨卡由一个蒙古百夫长率领着上百名精锐骑兵驻守,他们个个膀大腰圆,神情悍勇,腰间的弯刀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寒光。所有过往的商旅,无论来自何方,皆需在此接受严苛的盘查。
远远望见哨卡上飘扬的蒙古狼头大旗,车队的速度便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车队里的丐帮弟子们,虽个个武功高强,但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紧张之色。他们握着藏在货物中、车板下的兵器,手心已微微出汗。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一旦黄蓉发出信号,便不惜一切代价,血洗哨卡,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黄蓉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信号。她依旧安坐于车厢内,只是透过车帘的缝隙,冷冷地观察着前方的一切。她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那份镇定自若,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凶神恶煞的蒙古兵,而是一群可以随意拿捏的生意对手。
“孙老板,到……到关卡了。”车夫是一名由丐帮八袋长老乔装的弟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却仍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知道了。”黄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平淡如水,“按计划行事。记住,你们现在只是普通的脚夫,贪生怕死,唯利是图。”
“是!”那弟子深吸一口气,心中稍定。
商队缓缓停在了哨卡前的木栅栏外。一名满脸横肉的蒙古什长,提着一柄沾着暗红色血迹的马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用生硬的汉话喝道:“什么人的商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车上装的都是什么?”
一名早已得到黄蓉授意的、扮作商队管事的丐帮弟子,连忙满脸堆笑地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小袋碎银,谄媚地递了过去:“军爷辛苦,军爷辛苦!我们是‘孙记绸缎庄’的商队,从樊城而来,准备去攀城做点小生意。车上装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绸缎布匹,还有一些江南的茶叶瓷器。”
那什长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的笑意,但并未就此放行。他身后,那个被称为“巴图”的百夫长,正用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审视着这支商队。巴图在这一带驻守多年,眼光毒辣,寻常的伪装很难逃过他的眼睛。他总觉得,这支商队虽然人人面带惊恐畏惧之色,但队伍的阵型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沉稳。
“打开所有箱子!全部检查!”巴图冷冷地开口,声音嘶哑而有力。
蒙古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粗暴地掀开货车上的油布,用刀鞘撬开一个个木箱。箱子里,确如管事所言,是码放整齐的绸缎、茶叶和瓷器。这些货物虽然精致,却并非军用物资。弟子们按照黄蓉的吩咐,个个露出心疼又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有的人甚至小声地哀求着,让那些蒙古兵手下留情,别弄坏了瓷器。这一切,都演得惟妙惟肖。黄蓉依旧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关键,在于如何将那封“密信”,合情合理地送到巴图的手中,且不能让他轻易选择上报。就在此时,一个负责搬运茶叶箱的年轻弟子,脚下“不慎”一滑,惊呼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手中抱着的那个小巧的樟木箱子,也随之滚落在地,箱盖被摔开,几块上好的茶饼滚了出来。这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但那名弟子接下来的反应,却引起了巴图的注意。他没有去扶摔疼的自己,也没有去捡拾散落的茶饼,而是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扑向那个樟木箱,似乎想要掩盖什么。“站住!”巴图厉声喝道。两名蒙古兵立刻上前,将那名弟子死死按在地上。巴图缓步走到樟木箱前,用马鞭的末梢,在箱子底部的一个夹层里,轻轻一挑。一块薄薄的木板被挑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那名“失手”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绝望与恐惧,仿佛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巴图接过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封用蒙古文书写的信。信封的火漆印,赫然是蒙古皇室某位亲王的专属徽记。
巴图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展开信纸,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与黄蓉所设计的如出一辙。信中以那位王子的口吻,痛斥忽必烈独断专行,并暗示已联合数位对忽必烈不满的宗王,准备了一份“大礼”,藏于一批从攀城运往大都的“贡品”之中。这批贡品,将经由襄阳附近,信中要求收信人——一位在忽必烈军中身居高位的将领——务必设法“不经意”地放行,并暗示事成之后,这位将领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成为新汗的肱股之臣。更要命的是,信中还隐晦地提及,此信若落入不忠之人手中,写信者自有手段,让其生不如死,甚至株连家人。
这封信,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对于巴图这样一个底层的百夫长而言,其信息量之大,足以让他心神剧震。
蒙古诸王之间的内斗,早已不是秘密。忽必烈虽已称汗,但反对他的势力依旧暗流涌动。这封信,无论真假,都像一个滚烫的山芋,让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如果信是真的,他将这支商队扣下,等于破坏了那位王子的“大事”,他一个百夫长,根本担不起得罪王子的后果。若是放行,让这批所谓的“贡品”顺利送到忽必烈大帐,他又怕其中真有什么阴谋,而自己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同样难逃一死。最让他恐惧的是,信中那位收信的“大将”,究竟是谁?自己若是贸然上报,会不会惹怒了这位自己根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反被其灭口?而信中那句隐晦的威胁,更如一把寒刀悬在他头顶。
巴图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握着那封信,只觉得重于千钧。他抬头,再次审视这支商队,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他现在宁愿相信,这些人只是一群被利用的、无足轻重的棋子。
就在这时,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黄蓉——或者说,“孙老板”——缓缓走下马车。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与恰到好处的惶恐,对着巴图深深一福,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这位将军,我们只是小本经营的生意人,实在不知这箱中……怎会有此物。想必是哪位客官托我们顺路捎带的货物,不小心弄错了。还请将军明察,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不着痕迹地向巴图递去。那锦囊之中,是几颗价值不菲的南海明珠。
这番举动,彻底打消了巴图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在他看来,这位女老板的反应,完全符合一个被卷入上层政治斗争却毫不知情的商人的形象——惊慌、恐惧,并试图用钱财来解决问题。
巴图的内心,经历了一场天人交战。最终,贪婪与对未知的恐惧,战胜了军人的职责。他不动声色地接过锦囊,又将那封密信,重新塞回油纸包,扔还给那名瘫倒在地的弟子。
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手下,用蒙古语粗暴地喝骂了几句,大意是说这些人小题大做,耽误了他的时间。然后,他对着商队管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快滚!别在这里碍眼!”
管事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招呼着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被翻乱的货物,赶着骡车,仓皇地通过了哨卡。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堪称完美。黄蓉的攻心之计,利用的正是人性中的贪婪、多疑与恐惧。她精准地抓住了巴图这种底层军官的心理,让他自己将自己逼入了一个不敢查、不敢报,只能选择放行的死胡同。
直到商队驶出数里之外,确认再无蒙古追兵,车队里的气氛才真正松弛下来。那名“失手”的弟子向黄蓉请罪,黄蓉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做得很好。
危机虽已解除,但黄蓉的心,却并未因此而感到轻松。恰恰相反,一种更深的疲惫与空虚,涌了上来。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擅长于算计人心,多么精通于利用人性的弱点。这种能力,为她带来了胜利,也让她对自己感到陌生与恐惧。
她想起郭靖。若是靖哥哥在此,他定然不会用此等诡计。他或许会选择堂堂正正地率众冲杀,虽九死一生,却光明磊落。而自己,却似乎永远行走于光明与黑暗的边缘,用智慧编织着一张张网,网住了敌人,也网住了自己。
接下来的路途,虽然也遇到了几波山匪草寇,但在这些由丐帮好手组成的“商队”面前,皆如土鸡瓦狗,被不露痕迹地解决。黄蓉甚至无需亲自出手,只需稳坐车中,便能掌控全局。
又行两日,距离攀城已不足百里。按照计划,他们在一个名为“望风镇”的小镇落脚,与早已在此等候的丐帮攀城分舵的弟子接头。
夜里,在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后院柴房中,黄蓉见到了前来接应的弟子。那弟子向她详细汇报了攀城的最新情况。
攀城,正如黄蓉所料,是一个真正的三不管地带。城中没有正式的官府,只有几家势力最大的商会,联合蒙古、大宋边境的一些将领,共同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在这里,黄金是唯一的律法,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
“帮主,城中最大的三家商号,分别是‘四海通’、‘万宝楼’和‘铁血盟’。”那弟子压低声音汇报道,“‘四海通’背景最深,据说与蒙古朝廷的某些权贵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们主要经营皮毛、药材等大宗商品;‘万宝楼’则以经营奇珍异宝、古玩字画闻名,主顾多为宋蒙两地的富商巨贾;而‘铁血盟’,则是城中最为神秘的一股势力,他们什么都卖,从粮食、布匹,到我们急需的精铁、硫磺,甚至是……人命。”
黄蓉静静地听着,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碧绿竹棒。
“我们要的军资,‘铁血盟’的货源最足,价格也最公道。但他们的规矩也最大,从不赊欠,只认现银或等价的硬通货。”弟子继续说道,“属下已经以一个外地米商的身份,与‘铁血盟’的一个管事搭上了线。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交易不成问题。”
“很好。”黄蓉点了点头,“城中的治安如何?”
提到这个,那弟子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帮主,攀城……很复杂。白日里,主街上还算太平,各大商会会派出护卫巡逻,维持秩序。可一到晚上,或是那些偏僻的街巷里,就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抢劫、仇杀,屡见不鲜。城里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销金窟,赌场、斗兽场、私娼寮……应有尽有。据说,城南还有一个地方,连我们丐帮的兄弟都不敢轻易靠近……”
“哦?”黄蓉眉梢一挑,“什么地方?”
“具体的名字,众说纷纭。有人叫它‘极乐天’,有人叫它‘销魂窟’。但道上的人,都称之为‘无遮坊’。”那弟子说到这个名字时,声音不自觉地又低了几分,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忌惮,“据说,那里是攀城最黑暗的地方,是所有欲望的终点。只要你有钱,任何你能想象到的、甚至想象不到的享乐,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但进去的人,很少有能完完整整出来的。那里……不只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地方,更像一个吞噬人心的怪物。”
黄蓉听着,心中并未起太大波澜。对于她而言,这些不过是乱世之中,人性阴暗面的必然产物。她此行的目的,唯有军资。至于攀城的黑暗与罪恶,只要不影响到她的计划,她并无兴趣去探究。
她此刻的认知里,“无遮坊”这个名字,与城中其他的赌场、妓院一样,不过是一个更为极端、更为危险的销金窟罢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刚刚传入她耳中的名字,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与她的命运产生何等惊心动魄的纠缠。
“我知道了。”她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会面,“通知下去,明日一早,我们进城。一切按原计划行事。记住,我们的身份是来购买丝绸原料的商人,不要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遵命!”
是夜,黄蓉躺在客栈坚硬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攀城,就在眼前了。这座充满了财富、机遇,也充满了堕落与危险的城市,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等待着她的到来。
她的心中,有为即将完成任务的期待,有对未知风险的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兴奋。
是的,是兴奋。
一种脱离了所有束缚,即将踏入一个完全陌生、充满无限可能的未知世界的兴奋。在这里,她不是任何人眼中的“黄蓉”,她可以只是她自己,一个拥有智慧、拥有欲望、也拥有无尽空虚的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嗅到了攀城那混杂着铜臭、香料、血腥与腐朽的独特气息。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襄阳,为了采购军资,为了完成一个伟大的使命。
她只当自己是来此猎取猛虎的猎人,却不知自己早已踏入了另一头更为隐秘、也更为饥饿的巨兽的巢穴。她渴望的,是能在此释放她那压抑已久的,属于江湖女儿的肆意与狡黠,是能在这混乱之地,尽情施展她那不为郭靖所喜的权谋与算计。明日,攀城的城门,将为她而开。而她,尚不知晓,那扇门,究竟是通往希望,还是通往……更深的深渊。
第十一章:市井浮沉辨真伪,暗涌情潮入迷津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攀城那高耸的城门便已洞开,迎接八方来客。黄蓉所率的商队,在望风镇的客栈里稍作休整后,便再度启程,随着人流缓缓涌入这座龙蛇混杂的边境之城。
初入城门,一股混杂着汗臭、香料、马粪、铁器与陈年酒糟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直钻鼻腔。与襄阳城那肃穆庄严、战鼓喧天的氛围截然不同,攀城,犹如一个被烈酒浸泡过的梦境,喧嚣而浮华。
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各色人等来来往往,有头戴毡帽、身披羊皮袄的蒙古商人,有手摇折扇、身着锦缎的江南富贾,有身形魁梧、腰佩弯刀的西域武士,更有操着各种方言、衣着朴素的贩夫走卒。他们的脸上,或带着精明狡黠的笑意,或写满警惕冷漠的戒备,或流露出麻木不仁的疲惫。这座城,仿佛将整个天下的人情百态,都浓缩于其间。
黄蓉端坐于骡车之内,掀起车帘一角,目光如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城中一切。她的脸依旧被药水涂抹得略显憔悴,那双本应灵动跳脱的眼眸,也被她刻意压制,变得深沉而精明。她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孙老板”这个身份之中,仿佛一个常年奔波于市井,看惯了世间百态的寻常商妇。
她注意到,城中虽无统一的官府,但街面上的秩序却并非全然混乱。每隔一段距离,便有身着不同服饰的巡逻队走过,他们是各大商会雇佣的护卫,负责维护各自势力范围内的安宁。这些护卫,眼中皆带着一种彪悍的杀伐之气,显然都是江湖中颇有实力的好手。
更让她在意的是,在那些奢华的酒楼、赌坊与客栈门前,总能见到一些衣着暴露、妆容艳丽的女子,她们或倚门卖笑,或轻抛媚眼,大胆地向过往行人展示着自己的风情。而那些从她们身边经过的男人们,无论是富商巨贾,还是贩夫走卒,眼中皆流露出一种原始而直接的欲望。
这景象,让她心中微微一动。在襄阳城,一切皆围绕着战事展开,人性的欲望被压抑在钢铁与血火之下,显得隐秘而不可言。可在这攀城,欲望却被赤裸裸地摆在台面,被公开地交易,被肆意地纵容。那些女子媚眼如丝,过往男子眼神炙热,浓郁的酒气和香粉味似乎也比别处更让人晕眩。这让她想起自己上次在襄阳城外的放纵,那短暂而疯狂的沉沦。那种既被厌恶又被渴望的矛盾,在这欲望横流的攀城,不再是内心深处的秘密,而像是被空气中的每一丝躁动无限放大,近乎具象化地在她感官里叫嚣。
她迅速收敛心神,告诫自己切勿分心。她此行是为了家国大义,绝不能被这些靡靡之音与浮华表象所迷惑。她暗自将城中各处势力分布、人流走向、治安状况等信息,分门别类地记在心间。她知道,在这样的城池中,每一点细节都可能成为日后谈判或行动的关键。
车队在城中转了数个街区,最终停在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客栈——“聚福客栈”门前。这客栈外观朴实,但内里却干净整洁,显然是丐帮分舵提前安排好的落脚点。
安顿好商队与货物后,黄蓉并未急于展开行动。她深知,欲速则不达。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城市,贸然出头,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先是让丐帮弟子们乔装打扮,散入城中各处,打探消息,摸清各大商号的底细,尤其是“四海通”、“万宝楼”和“铁血盟”这三家。
傍晚时分,夜幕降临,攀城真正活了过来。霓虹初上,灯火通明。各种叫卖声、说书声、丝竹声,混杂着女子的娇笑与男子的粗犷笑声,构成了一曲独特的夜之交响。
黄蓉却并未外出,她独自一人留在客栈的房间里,点亮烛火,将白天收集到的各种信息,在脑海中一一梳理。她从丐帮弟子的汇报中得知,‘四海通’确实与蒙古权贵联系紧密,其背后有蒙古札兰丁亲王的支持,势力庞大。‘万宝楼’则以其遍布宋蒙两地的消息网与强大的鉴宝能力而闻名。至于‘铁血盟’,果然是城中最神秘也最危险的势力。其首领据说是一位武功高强、行事狠辣的神秘人物,手下帮众皆是亡命之徒,且与城中许多地下钱庄、销赃窝点都有勾结。但最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拥有襄阳急需的精铁、硫磺等军资的庞大库存。
“要与‘铁血盟’打交道,绝非易事。”黄蓉轻声自语,烛火映照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明白,与这些只认利益的亡命之徒谈判,绝不能展现丝毫弱势,更不能流露出对军资的急切渴望。
一夜无话,黄蓉在周密的思考与筹划中度过。
翌日,黄蓉终于开始了她的正式行动。她没有直接前往“铁血盟”,而是先选择了拜访“万宝楼”。
“万宝楼”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雕梁画栋,气派非凡。门前车水马龙,进出的皆是衣着光鲜的富商贵胄。黄蓉身着那套朴素的绸缎袄裙,打扮得不显山不露水,独自一人在丐帮弟子的暗中护卫下,走入了万宝楼的大门。
楼内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琳琅满目。各种稀世珍宝、古玩字画,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展示柜中,引得众人驻足观赏。黄蓉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柜台。
“这位掌柜,敢问可有上好的南海鲛绡出售?”黄蓉用一口标准的江南官话,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
接待她的,是一位精瘦的掌柜,他上下打量了黄蓉一眼,见她衣着普通,但气质却不凡,并未怠慢。
“这位夫人,南海鲛绡乃是稀罕之物,本店偶有存货,但价格不菲。不知夫人需要何等品质,又作何用途?”掌柜慢悠悠地问道。
黄蓉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蜀中丝绸样本,递了过去:“小妇人乃‘孙记绸缎庄’的掌柜,主营丝绸布匹生意。此番前来攀城,是为寻购一批上好的丝绸原料。听说万宝楼奇珍异宝众多,想来对各种珍稀布料亦有研究。若能寻得南海鲛绡,或可仿制出更胜一筹的布料,以应市场之需。”
她这一番话,半真半假,既表明了来意,又巧妙地抬高了自己的身份,同时透露出她对原料品质的高要求,并非寻常小商小贩。
掌柜接过丝绸样本,仔细摩挲了几下,眼中露出一丝惊异之色:“夫人手中的这蜀中丝绸,色泽光润,手感细腻,确是上等货色。看来夫人眼光不凡。本店虽不主营丝绸,但对奇珍异宝皆有涉猎。实不相瞒,本店确有一匹上好的南海鲛绡,乃是前朝遗物,轻薄如蝉翼,遇水不湿,遇火不燃,乃是无价之宝。”
“哦?”黄蓉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掌柜可否让我等一观?”
掌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示意伙计取出一卷被层层包裹的鲛绡。那鲛绡展开之时,果然光华流转,如云似雾,轻盈得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黄蓉接过鲛绡,指尖轻触,心中暗叹,此等珍品,在襄阳战火纷飞之际,只怕早已是绝迹。
“掌柜,此物虽然稀有,但小妇人不过是想仿制罢了,若能寻得少量样品即可。不知掌柜可否割爱?”黄蓉将鲛绡递还给掌柜,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掌柜摇了摇头:“夫人说笑了。此物无价,并非寻常货物。本店亦有本店的规矩,概不零卖。若夫人真有兴趣,本店可为夫人引荐几位城中专营丝绸原料的大商号。至于鲛绡,夫人若真想得到,唯有以等价珍宝交换。”
黄蓉闻言,心中了然。万宝楼的掌柜,看似和气,实则精明无比,滴水不漏。她此番前来,本就不是为了购买鲛绡,而是为了探听虚实,了解攀城的物价水准与交易习惯。
“如此说来,小妇人倒是唐突了。”黄蓉拱手道,“多谢掌柜指点。小妇人初来攀城,人生地不熟,正愁寻不到合适的买家。掌柜若能引荐一二,小妇人感激不尽。”
掌柜见她如此识趣,态度也和缓了几分:“夫人客气了。出门在外,互相帮衬也是常理。城中丝绸原料,以‘和顺号’和‘锦绣坊’两家最大,其货源皆来自蜀中。夫人可去这两家看看。”
黄蓉又与掌柜攀谈了几句,从他口中旁敲侧击地问出了不少关于城中物价、货币流通以及各大商会之间关系的信息。她发现,攀城虽以金银为主,但一些信誉良好的商号,也开始接受“商票”进行大宗交易,这正合她的心意。
辞别万宝楼后,黄蓉又陆续拜访了“和顺号”与“锦绣坊”,佯装寻找丝绸原料,实则进一步打探行情,为接下来的“铁血盟”之行做准备。她对丝绸、茶叶、瓷器等宋朝特产的价值,以及各种原料的产地、品相,皆了如指掌。在那些商号掌柜面前,她将“孙老板”这个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将一个精明干练、对行情了然于心的女商人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通过这些初步的接触,黄蓉对攀城的商业运作模式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她发现,在这座城里,情报本身就是一种价值不菲的商品。各大商号之间,既有竞争,也有合作,但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利益”二字展开。
在连续几日的奔走与试探之后,黄蓉终于决定,是时候去见“铁血盟”的人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黄蓉在一座名为“德丰茶楼”的雅间里,见到了“铁血盟”的一位管事。那管事名叫王虎,身材魁梧,面色黝黑,左脸上有一道狭长的刀疤,看起来凶悍异常。他穿着一件粗布长衫,却难掩其周身散发出的彪悍气息。
“孙老板,久仰大名。”王虎开门见山,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审视,“听说孙老板是来攀城采购大宗物资的?”
黄蓉微微一笑,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姿态从容不迫:“王管事客气了。小妇人不过是一介商人,在这攀城做些小生意罢了。至于大宗物资,小妇人确实有些需求,不过能否与贵盟达成交易,还得看缘分。”
她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自己有需求,又没有表露出急切,反而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虎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她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虽然衣着朴素,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沉稳与自信。
“孙老板直说吧,想要些什么货?我们铁血盟,只要你出得起价,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弄不到的。”王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
黄蓉放下茶盏,目光直视王虎,声音平静而有力:“小妇人需要的,是精钢、铁矿石、硫磺,以及一些特制的硬木和皮革。数量颇大,且品质要求极高。王管事可有现货?”
王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精钢、铁矿石、硫磺,这些都是军中急需的战略物资。他立刻意识到了这笔生意的巨大价值。
“孙老板要的这些货,我们铁血盟确实都有。品质方面,孙老板大可放心,我们铁血盟的货,绝不会掺假。至于数量嘛……”王虎拖长了语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看孙老板能拿出多少诚意了。”
黄蓉心中冷笑,她知道,王虎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王管事说笑了。生意往来,讲究的是一个‘诚’字。小妇人既然找上了铁血盟,自然是带着足够的诚意而来。”黄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叠精致的商票,轻轻放在桌上。这些商票,是她以城中珍藏的宋朝官窑瓷器、名家字画,以及江南丝绸等物,在几家信誉良好的钱庄兑换而来,总价值足可抵万两黄金。
“这些商票,皆可在城中各大钱庄兑换现银,童叟无欺。小妇人以此作为定金,其余货款,待验货无误,可随时结清。”黄蓉推了推桌上的商票,目光坚定,“王管事不妨开个价吧。”
王虎看着桌上那厚厚一叠商票,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惊异之色。万两黄金的定金,对于一笔军资交易而言,已是极大的诚意。他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孙老板”,竟能拿出如此雄厚的财力。
他伸手拿起一张商票,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鉴与签名,确认无误后,脸色这才变得缓和了一些。
“孙老板果然爽快!”王虎哈哈一笑,语气也变得热情起来,“既然孙老板如此有诚意,那咱们铁血盟自然也不会让孙老板吃亏。精钢每斤三十文,铁矿石每斤十文,硫磺每斤五十文。至于硬木和皮革,我们有上好的乌木与犀牛皮,价格另议。不知孙老板所需数量几何?”
黄蓉心中飞快地盘算着。王虎开出的价格,虽然略高于市场价,但考虑到其提供的皆是上等货色,且能一次性提供大宗货物,这个价格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精钢五千斤,铁矿石一万斤,硫磺三千斤。乌木和犀牛皮,各要五百张。至于价格,可否再优惠一二?”黄蓉毫不犹豫地报出了数量,然后又巧妙地提出了议价。
王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这笔数量之大,已超出了寻常商人的需求。他心中警惕顿生,隐隐觉得这位“孙老板”并非只是普通的丝绸商人那么简单。
“孙老板,这可不是小生意啊。如此大的数量,可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王虎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硬,“至于优惠,恕我直言,这已经是铁血盟给出的最低价了。孙老板若觉得不合算,大可去别家看看。不过,攀城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货,且保证品质的,只怕也只有我们铁血盟了。”
他这番话,既是威胁,也是事实。黄蓉自然明白。她也知道,在与这些亡命之徒打交道时,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
“王管事说笑了。小妇人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货色没见过?王管事的价格,确实高了一点。不过,小妇人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黄蓉淡然一笑,将茶盏推到王虎面前,“不如这样吧,我再加一成定金,但王管事必须保证,这些货物在一个月之内,分三批秘密运送至攀城城南十里外的‘黑水湾’。而且,运送途中,不得有任何闪失。若是货物有损,或是被人劫走,铁血盟须照价赔偿,并双倍退还定金。如何?”
黄蓉此言一出,王虎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加一成定金,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但分三批秘密运送,且需在一个月内完成,又保证途中安全,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特别是“黑水湾”这个地方,虽然是城外一个废弃的码头,但人迹罕至,正好用于隐秘的交接。她如此详细地提出交货地点和方式,更是坐实了她对货物交接安全性的极端重视。
他心中的疑虑更甚,但他深知铁血盟的规矩,一旦谈妥,便不能反悔。更何况,这笔生意实在太过巨大,足以让铁血盟上下吃个饱。
王虎沉默了片刻,目光在黄蓉脸上扫视,试图寻找她话语中的破绽。然而,黄蓉的脸上,除了作为商人的精明与镇定,再无其他表情。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沉着得让人心生忌惮。
最终,贪婪还是战胜了疑虑。
“好!孙老板果然是行家!”王虎猛地一拍桌案,脸上又恢复了那粗犷的笑容,“就按孙老板说的办!精钢五千斤,铁矿石一万斤,硫磺三千斤。乌木和犀牛皮,就按市价再给孙老板打个九折。定金再加一成,交货地点黑水湾,分三批交货。一个月之内,保证万无一失!若是出了岔子,我们铁血盟自会按照规矩,照价赔偿!”
他站起身,对着黄蓉拱了拱手:“孙老板这笔生意,我们铁血盟接了!希望日后,还有机会与孙老板合作!”
黄蓉也起身回礼,脸上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就多谢王管事了。合作愉快。”
达成交易后,王虎便急匆匆地离去,显然是去安排货源与运送事宜。黄蓉则独自一人留在雅间,静静地喝着茶。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还在于如何将这些物资安全地运回襄阳。
然而,在初步解决了军资采购的难题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又悄然袭上心头。她发现自己竟对攀城,这座充满了欲望与罪恶的城市,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尤其是那个被丐帮弟子提及的“无遮坊”,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她心底。她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知道那是放纵与堕落的深渊。可正因如此,她内心深处那片被压抑已久的黑暗,才会被它所吸引。夜幕降临,攀城万家灯火。黄蓉站在客栈窗前,俯瞰着下方灯火通明的街道。酒楼里传出喧嚣的划拳声,花街柳巷里传来靡靡的丝竹之音。远处,隐约能看到一片更为奢华、更为放纵的区域,那里的灯火,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为璀璨,也更为诡异。那片区域,便是“无遮坊”所在。黄蓉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那片灯火。她感到心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牵引着她,向那个未知的深渊靠近。这股力量,强大而隐秘,让她的理智与意志,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脆弱。她知道,她应该拒绝这种诱惑。她应该专注于军务,专注于襄阳的安危。可她体内的血液,却在莫名的躁动着,仿佛在渴望着一种解脱,一种沉沦。“无遮坊……”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沉而危险的颤音。她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将彻底改变她的一生。她只当它是一个可以暂时忘却一切烦恼的销金窟,一个能够让她彻底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另一面的地方。她尚未知晓,这个地方,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深邃,更加黑暗,也更加……令人绝望。而此刻,在达成交易,初步解决了襄阳军资困境之后,她那颗疲惫而空虚的心,正被攀城这欲望的泥沼,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地,拉向更深的迷津。
第十二章:忘忧解忧唯一念,孽海初探罪骨寒
夜,已然熟透。
攀城的夜,与襄阳的夜,仿佛分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乾坤。襄阳的夜,是凝固的,是悲壮的,是枕戈待旦的钢铁之城在短暂喘息,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硝烟与铁锈的淡淡腥气,城头的火把连成一条悲壮的长龙,守望着沉睡中的万里河山。
而攀城的夜,却是流动的,是沸腾的,是腐烂的,如同一头被欲望喂养得脑满肠肥的巨兽,在黑暗的掩护下,张开了它那足以吞噬一切的血腥巨口,贪婪地咀嚼着人间的七情六欲,发出满足而又饥饿的嘶吼。
黄蓉独自坐在“聚福客栈”二楼的窗前,任由那穿堂而过的夜风,吹拂着她略显单薄的衣衫。
与“铁血盟”的交易,已然敲定。第一批军资,三日后便会在城外的“黑水湾”交接。丐帮弟子已将沿途的接应、伪装、以及应对突发状况的数套方案,都演练得滚瓜烂熟。从理智上说,她此行的首要目的,已算达成。襄阳的燃眉之急,暂时得以缓解。她本该感到欣慰,感到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然而,她的心中,却是一片更加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空虚。
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数日的旅人,突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片海市蜃楼。在追逐那幻影的过程中,他可以暂时忘却饥渴与疲惫。可一旦幻影消失,那份被压抑的、深入骨髓的焦渴,便会以十倍的强度反噬而来,足以将他的意志彻底摧毁。
此刻的黄蓉,便是如此。
连日来,她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到与各大商会的周旋之中,用精密的算计与滴水不漏的伪装,填满了自己思维的每一个角落。她扮演着“孙老板”,一个精明、果决、唯利是图的商妇。这个角色,让她暂时忘却了自己是“郭夫人”,忘却了肩上那沉甸甸的家国重担,也忘却了内心深处那片正在疯长的、名为欲望的荒芜。
可如今,当一切尘埃落定,当夜深人-静,当她卸下“孙老板”的面具,重新变回那个独处的“黄蓉”时,那份空虚与渴望,便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窗外,那属于攀城的喧嚣,如同一只只无形的手,挠动着她的心弦。远处花街柳巷传来的靡靡之音,赌坊里夹杂着狂喜与绝望的嘶吼,酒楼中醉汉们放肆的笑骂……这一切,都像是在向她展示着一个与襄阳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没有道德枷锁,没有家国大义,只有最原始、最赤裸的欲望的世界。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丐帮弟子汇报时,那个带着恐惧与忌惮的名字——“无遮坊”。
是的,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丐帮的弟子早已将此地的底细打探得七七八八。那并非寻常的暗娼窑子,而是一个将“匿名”与“肉体商品化”执行到极致的地下欲望交易所。弟子们说,那里有“客”,也有“畜”,界限分明,却又可以相互转换。那里的规则森严,进入者无论身份高低,都必须抛弃自己的一切,化身为最原始的欲望符号。
这与她在襄阳城外所见的暗娼窑子截然不同。那里的混乱是无序的,危险是外露的,虽然同样是皮肉生意,却终究带着一丝底层挣扎求生的烟火气。而“无遮坊”,从弟子们的描述中听来,更像是一个冰冷的、精密的、将人性彻底剥离的工厂。一种工业化的、流水线般的罪恶。
她曾对那暗娼窑子里的“十七号”——那个被药物控制、被家人威胁的江湖烈女,生出过强烈的怜悯与一丝“同类”的悲哀。可对于“无遮坊”,她心中升起的,却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恐惧、厌恶,以及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病态的好奇。
“据说,那里是攀城最黑暗的地方,是所有欲望的终点。”
“只要你有钱,任何你能想象到的、甚至想象不到的享乐,都可以在那里找到。”
这些话语,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她知道,那是一个罪恶的深渊,是一个吞噬人心的魔窟。以她的身份,她的立场,她本该对其嗤之以鼻,甚至应想方-设法将其捣毁。
可她的身体,却背叛了她的理智。一股莫名的燥热,从小腹升起,缓缓流遍四肢百骸。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想起了在襄阳城外窑子里的那次放纵,想起了那种被陌生男子粗暴对待时,灵魂与肉体被撕裂的、混杂着羞耻与刺激的奇异快感。那种感觉,像一剂毒药,早已在她心中种下了根,此刻正悄然发作。
“我只是去看看。”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襄阳城外,亦有此等藏污纳垢之所。我若能摸清此地的运作门道,将来或可将其一举铲除,也算是为民除害。”
这个借口,是如此的冠冕堂皇,如此的……熟悉。每一次,当她内心的欲望蠢蠢欲动时,她总能为自己找到一个“为国为民”的理由。她痛恨自己的虚伪,却又无法抗拒这种自我麻痹所带来的短暂安宁。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今夜踏出这一步,或许便再也无法回头。可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虚,和被唤醒的、对禁忌体验的病态渴望,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向那扇通往地狱的大门走去。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她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被药水涂抹得略显憔-悴的脸。镜中的女人,眼神复杂,既有挣扎,又有决绝。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再沿用“孙老板”的身份。那个身份,目标太大,且已在攀城的商圈里挂上了号。
她从行囊的夹层中,取出了一套早已备好的、截然不同的行头。那是一件样式普通、料子却颇为上乘的玄色长裙,裙摆上用暗线绣着几朵不起眼的辛夷花。她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一些特制的药水,仔细地将脸上属于“孙老板”的憔悴伪装洗去,露出了自己原本光洁细腻的肌肤。然后,她用一种可以暂时改变肤色的草药汁,将自己的皮肤涂抹得略显苍白,仿佛一位久病初愈的贵妇。
她对着镜子,用内力微调着自己的面部肌肉,让原本灵动的双眸,变得有些空洞和忧郁。她改变了自己的步态,从一个精明干练的商妇,变成了一个体态孱弱、心事重重的寡居夫人。她甚至从另一个香囊中,取出一种气味幽怨的“忘忧香”,在自己身上淡淡地熏染了一遍,彻底掩盖了自己原本的体香。
这番伪装,精妙绝伦,已然将她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与“郭夫人”和“孙老板”都毫无关联的陌生女人。一个深夜出门,只为寻求些许麻醉与刺激的、身份不明的富孀。
做完这一切,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轻薄的面纱,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忧郁而空洞的眼睛。然后,她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如同一缕幽魂,融入了攀城那喧嚣而黑暗的夜色之中。
根据丐帮弟子提供的地图,黄蓉穿过几条灯火辉煌的主街,转入了一片愈发阴暗偏僻的巷弄。这里的空气,变得浑浊起来,混杂着垃圾的腐臭、劣质酒的酸气和阴沟里的霉味。偶尔有醉汉在墙角呕吐,或是有衣衫不整的男女在黑暗中进行着廉价的交易。
黄蓉目不斜视,脚步看似虚浮,实则每一步都踏得极为稳健,将周围的一切都纳入了警惕的范围。
终于,在一处毫不起眼的、挂着“米行”招牌的铺面后院,她停下了脚步。后院的墙角,开着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壮汉,如同一尊铁塔般守在那里。
黄蓉走上前去。那壮汉并未言语,只是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他的目光,在黄蓉身上扫过,冰冷而锐利,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黄蓉保持着镇定,微微颔首,那壮汉沉默地收回手,侧身让开了路。
看来,只要是敢来之人,这里便一概不拒。真正的门槛,设在里面。
她迈步走入门后,是一间极为简洁的接待室。房间里只有一张黑漆漆的木桌,和两把同样漆黑的椅子。桌后,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形佝偻的账房先生,他戴着一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斗笠,正低头拨弄着算盘。
黄蓉走上前,还未开口,那账房先生便头也不抬地,用嘶哑的声音问道:“忘忧,或解忧?”
这四个字,问得突兀,却又仿佛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魔力。黄蓉一怔,她不明白这两个词在此处的具体含义。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迟疑,那账房先生终于抬起了头。斗笠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他干瘪的嘴唇在微微蠕动:“初次来?”
黄蓉缓缓地点了点头。
“忘忧者,以金银换须臾之乐,为客。”
账房先生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如同在背诵一段烂熟于心的条文,
“解忧者,以肉身承他人之忧,为畜。夫人,您是想忘却烦忧,还是想替人解去烦忧?”
这番解释,冷酷而直白,瞬间将这欲望交易所的本质,血淋淋地剖开在了黄蓉面前。
“客”,与“畜”。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黄蓉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来此,本是抱着“侦查”的念头,自然是要以“客”的身份进入。可不知为何,当“畜”这个字从那账房先生口中吐出时,她的身体深处,竟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奇异的战栗。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羞耻与病态向往的冲动。
就在她犹豫的这片刻,门帘一动,一对男女走了进来。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着华贵的锦袍,虽然用面纱遮着脸,但那股养尊处优的气度却难以掩盖。他身边的女子则要年轻许多,看身形约莫二十五六,体态婀娜,一身绫罗绸缎,显然也是富贵人家的女眷,或许是妻,或许是妾。脸上同样戴着面纱,但那份不安与羞怯,却从她紧抓着男人手臂的动作中暴露无遗。
“夫君,我……我还是怕……”女子的声音细若蚊蚋,充满了战栗。
“别怕,”男子的声音愈发温柔,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残忍,“只是玩玩而已。你想想,那些平日里对你毕恭毕敬的男人,待会儿会如何……‘品鉴’你,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把你当成一件东西,翻来覆去地把玩……那种滋味,难道不比在家里,要刺激得多?”
他顿了顿,凑到女人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又说了些什么。那女人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但最终,她还是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好,好!这才是我的人儿!”李公子满意地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蛋,然后转向账房先生,语气恢复了平静,“忘忧,一位。解忧,一位。”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倒出二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账房先生点点头,收了钱,从桌下取出一块白色的骨牌递给男人,又取出一块黑色的木牌递给那女子。
账房先生指了指房间两侧的两扇小门:“忘忧者,左行。解忧者,右行。”
男子接过骨牌,在那女子额上轻轻一吻,笑道:“去吧,我的宝贝。为夫……在里面等你。”
说罢,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了左侧的门。而那女子,则捏着那块冰冷的黑色木牌,像是捏着自己即将被宣判的命运,脸颊绯红,呼吸急促,被一名从阴影中走出的、沉默的老妪,引向了右侧的门。
黄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终于明白,这里的规则,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也……要残酷得多。花钱进来的,是寻欢作乐的“忘忧客”。而那些不花钱,甚至可能还能挣钱的,则是……自愿来此,供人玩乐的“解忧奴”。
这对男女,显然是她认知中的“上层人士”。他们来此,并非为了生计,而纯粹是为了寻求一种……她暂时还无法理解的、病态的刺激。
这荒诞而残酷的景象,非但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像一剂催化剂,让她那颗本已蠢蠢欲动的心,彻底沸腾了起来。她想看看,那扇“忘忧”之门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光景。她更想知道,那个被迫“解忧”的女子,将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忘忧。”她终于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
账房先生没有任何意外,伸手示意。黄蓉压下心头的波澜,依样取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放在桌上。账房先生收过银票,同样给了她一块白色的骨牌,和一袋沉甸甸的、用兽骨打磨成的圆形筹码。筹码上,刻着一个篆体的“忘”字。
“忘忧筹,坊内唯一通货。”账房先生重复着那句冰冷的话,“概不退换。”
随后,他指了指左侧的门,以及门边挂着的一排排各式各样的面具。有牛、马、猪、羊等兽头面具,制作粗糙,只留出眼、鼻、口的孔洞,透着一股原始的兽性。
黄蓉沉默地从中挑选了一张最不起眼的、没有任何表情的白色素面女相面具,戴在了脸上。
面具戴上的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世界,被彻底割裂了。面具冰冷的边缘,紧贴着她的肌肤,带着前一个使用者的、淡淡的汗味。她的视野,变得狭窄。她的身份,在这一刻被彻底剥离。“郭夫人”、“黄帮主”、“孙老板”……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匿名的、戴着面具的访客。
这种感觉,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却又夹杂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她攥紧了手中的骨牌和那袋冰冷的筹码,推开了左侧那扇厚重的铁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那颗早已见惯了风浪的心,也为之剧烈地一震。
这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洞窟,穹顶高耸,四周的岩壁上,凿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穴。洞窟的正中央,是一个宽阔的大厅。空气中一股令她不适的混合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峰。那是一种混杂着汗臭、精液的腥气、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熏香、以及恐惧发酵后的酸腐气味。光线昏暗,数十盏巨大的牛油灯,被特意布置在地面,光束从下方或侧面向上照射,形成一道道诡异的光影,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传说中的阿鼻地狱。
而地狱中,是一片由赤裸的、活生生的人类肉体,组成的“森林”。
大厅的中央和四周,悬挂或固定着一排排、数十具如同屠宰场里白条肉般的赤裸肉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身体,被涂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散发着淡淡异香的油脂,在从下方照射上来的火光中,反射着病态的光泽,每一寸肌肉的纹理,每一处身体的细节,都被暴露无遗。
他们的姿态,惊人地一致,仿佛经过了某种标准化的流程。所有人都被迫将双脚踩在离地约半尺、间隔极宽的两根横木上,膝盖被皮带向两侧最大限度地拉开,形成一种半蹲式的劈叉状态,将他们的下体,以一种极度羞耻的方式,彻底敞开,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他们的双手,则被麻绳高高吊起,分别固定在头顶上方的横木两端,迫使整个上半身向前、向上挺出,胸膛与腋下,毫无遮掩。这种姿势,让他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遮挡或反抗,只能像献祭的祭品一样,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完全呈现。
这种标准化的、流水线般的姿态,彻底抹杀了他们作为“人”的特征,让他们变成了一件件可供挑选、估价的“活体商品”。数十具油光锃亮的肉体,就这么静静地、或微微颤抖地,悬挂在那里,构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肉林”景象。
大厅里,有许多和黄蓉一样,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顾客”。他们在这片“肉林”间穿行,像挑选牲口一样,仔细地打量着那些被固定在架子上的“商品”。他们低声议论着,发出或贪婪、或猥琐的笑声。整个大厅,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病态的兴奋。
黄蓉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她见识过战场的残酷,见识过江湖的险恶,但眼前的这一幕,却超出了她所有的认知。这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仇恨与利益的、对人性的极致践踏与物化。
她的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她那颗属于“黄蓉”的、无比强大的、善于分析与观察的心,却强迫她留了下来。她的目光,如同一柄冰冷的手术刀,开始解剖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切。她强迫自己忽略那股直冲脑门的恶心感,开始仔细观察这些被称为“畜”的人。
她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差异。大部分的“肉畜”,皮肤都较为粗糙,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有的男子,肩背宽厚,肌肉虬结,手掌和脚底布满老茧,一看便是码头的苦力或是乡间的农夫。他们的身体被油脂涂抹后,肌肉线条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吸引了不少同样身材魁梧的男性顾客和一些眼神大胆的女性顾客驻足。
而一些年长的女性肉畜,则大多身材走样,乳房下垂,小腹上带着生育留下的妊娠纹,她们的眼神大多麻木不仁,仿佛早已被生活榨干了最后一丝灵魂,如今只是将这具残破的肉身,当作换取生存资源的最后工具。
然而,在这片以“普通人”为主的肉林中,却夹杂着一些格格不入的存在。
她听到身边,几个女顾客正围着一具丰腴的女体,窃窃私语。
“瞧她那对奶子,又大又白,跟两只大馒头似的。”一个戴着鹦鹉面具的女子,语气里满是嫉妒,“想必平时就是个不检点的,不然哪能养出这副模样?”
“她这副身子,若是在外面,怕是能迷死不少男人。可在这里,也只能当一件货色,任人玩弄。”另一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子,声音刻薄而高傲。”
黄蓉的目光,从那群女顾客身上,又回到了那具丰腴的女体上。她注意到,那女体的皮肤,果然如那女子所言,白皙细腻,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不曾日晒劳作的富贵身。她的腹部微微有些赘肉,但胸脯和臀部却异常饱满,确实是那种在外面能轻易勾引男人的体态。
她的腋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细软的黑色茸毛。同样,在她双腿之间那神秘的三角地带,也有一片浓密的、卷曲的黑色森林,在油光之下,显得格外醒目。这个时代的女子,无论贵贱,皆不剃毛,这反而为她们的身体,增添了一种原始而野性的美感。
然而,此刻,这具身体却被固定在架子上,如同一件任人评头论足的“艺术品”。
这,分明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黄蓉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她下意识地走近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见那具“贵妇”身体的周围,正围着七八个顾客,有男有女,他们正在兴致勃勃地对着这件“极品”评头论足。
“啧啧,瞧这身皮肉,平日里怕是连重活都没干过吧?”戴着孔雀面具的女人又开口了,她的声音尖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这奶子,也不知是喂过几个孩子的,还这么挺。怕不是哪家大人的夫人,在家里伺候腻了男人,跑出来找乐子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戴着蔻丹的手指,在那贵妇雪白的乳房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那贵妇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压抑的、细微的呜咽。
“哈哈,这位夫人,你这是嫉妒了吧?”旁边一个戴着老虎面具的男人大笑道,“依我看,你若是也挂上去,身价比她只高不低!”
“呸!我才不跟这些下贱的‘货色’比!”那孔雀面具下的夫人啐了一口,但目光却依旧贪婪地在那贵妇身上流连,“不过说真的,你们瞧她这大腿根儿,嫩得能掐出水来。我倒想试试,若是狠狠掐上一把,她会不会哭出声来。”
旁边一个戴着猴头面具的瘦小男人则嘿嘿笑道:“何止是皮肉。你看这身段,平日里定是骚得不行,才跑到这里来寻刺激。”
他说着,竟大胆地伸手,顺着肚皮滑下,在那被油脂覆盖的、浓密的黑色芳草上揉了一把,两根手指探向那湿润的缝隙。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颤,一阵剧烈的痉挛,小腹不受控制地向上挺起,发出细碎的、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的呜咽。
“你看这毛发,又黑又亮,说明气血足得很。这种货色,水多,玩起来才够味!”
那贵妇的身体,因为这极致的羞辱而剧烈地扭动起来,双腿徒劳地想要并拢,却被皮带死死地固定着,无法动弹分毫。她的腰腹,拼命地向后躲闪,试图避开那只在她私密处探索的手,但这本能的抗拒,反而激起了围观者们更加兴奋的哄笑。
黄蓉冷眼旁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她注意到,那贵妇的身体虽然因为羞耻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小腹急剧起伏,汗珠从她光洁的胸前和腋下不断渗出,顺着涂抹了油脂的皮肤滑落,但她嘴里那只露出嘴唇和鼻孔的头套下,却始终没有发出求饶或哭喊的声音。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是已经麻木,还是……正在享受这种被彻底支配和羞辱的、病态的快感?
就在此时,一个戴着夜叉面具的管理者,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走了过来。他用竹竿的末端,敲了敲那具被公羊和瘦猴面具男人围观的丰腴女体旁边的编号木牌,大声吆喝道:“编号柒拾贰!新到的上等货!瞧这身段,瞧这对奶子,保证还是热乎的!有懂行的爷,想不想上来‘验验货’?”
“怎么个验法?”公羊面具的男人问道。
夜叉面具的管理者嘿嘿一笑:“自然是验验里面紧不紧,水够不够足。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上手验货,得加钱。要是把她玩出了水,甚至玩到失禁,那价钱可就更高了。当然,那场面,也更刺激,不是吗?”
这番对话,让黄蓉彻底明白了此地的规则。在这里,抚摸、把玩、羞辱,都是免费的“品鉴”环节。但若想获得更进一步的、实质性的发泄,则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这套规则,将人性中最阴暗的窥私欲与占有欲,利用到了极致。
“哈哈哈,小意思!”瘦猴面具的男人大笑起来,他从怀里掏出几枚“忘忧筹”,扔进了编号牌下的一个小竹筐里,“老子今天就想看看,这贵妇尿裤子的骚样!”
他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两根粗壮的手指,粗暴地拨开那女人被劈开的花瓣,将手指探了进去。
“啊——!”那贵妇的身体猛地向前弓起,形成一个惊人的弧度,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她的双腿,本能地想要合拢,却被皮带死死地固定着,只能徒劳地剧烈颤抖。她的腰腹,疯狂地扭动着,想要摆脱那侵入自己身体的手指。
“嗯……还真他娘的紧!”瘦猴面具的男人发出一声赞叹,他的手指在里面搅动着,同时对围观的人炫耀道,“你们看,你们看!还会吸呢!一等一的极品!”
更多的人围了过来,发出阵阵兴奋的哄笑。黄蓉看到,那个贵妇微微有些赘肉的腹部,在剧烈地起伏,汗珠如同雨点般从她光洁的皮肤上滚落,滴在地上。她的身体,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挣扎着,充满了绝望的美感。
突然,一股水流,从她双腿间喷射而出。
“哈哈哈哈!尿了!真的尿了!”
“看这骚货,被玩得尿出来了!”
人群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充满羞辱意味的狂笑。那夜叉面具的管理者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那早已瘫软如泥、身体还在不停抽搐的贵妇说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货色。来人,记上,柒拾贰号,今日‘开门红’,赏钱加倍!”
这番污言秽语,让那具白皙丰满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黄蓉从她那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绷紧的腹部,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与屈辱。
黄蓉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具男性肉体。那男子身材修长,肌肉不像苦力那般贲张,而是匀称而流畅,皮肤也是少见的白皙。他的阳具软软地垂着,被浓密的黑色阴毛覆盖,随着身体的轻微晃动而摇摆。
一个戴着母狼面具的女客,正伸出戴着金戒指的手,在那男子的胸肌上抚摸,甚至还用指甲轻轻刮弄着他胸前的两点茱萸。
“这小白脸长得倒是不错。”母狼面具的女客声音沙哑,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味道,“就是不知道,下面那话儿,中不中用。”
说着,她竟毫不避讳地伸出手,握住了那男子的阳具,在手里掂了掂,又捏了捏那两颗睾丸。那男子身体一僵,胯下的物事,竟似有抬头的迹象。
“哟,还挺有反应。”母狼面具的女客发出一阵浪笑,“看来是个不经逗的。小哥,告诉姐姐,你是什么人啊?瞧你这细皮嫩肉的,莫不是哪个书院里偷跑出来的俊俏书生?”
那男肉畜没有回答,只是身体的颤抖暴露了他的紧张。
“别是个哑巴吧?”旁边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男客凑了过来,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女客的动作,“大姐,让我来试试他的成色?”
说罢,他竟然也伸出手,在那男子逐渐抬头的阳具上撸动了两下,感受着那物事在自己掌心跳动、变大、变硬。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嗯,不错,尺寸和硬度都还可以。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儿能撑多久。”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和速度,那男子的腹部开始剧烈地起伏,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汗水,顺着他紧绷的腹肌线条滑落,滴在下方的地板上。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戴着夜叉面具的坊丁走了过来,他手中持着一根手臂粗的竹竿,用竹竿的末端,不轻不重地在那兔子面具男客的手腕上敲了一下。
“这位客官,”坊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带丝毫感情,“‘品鉴’可以,但若要在此处‘开闸’,需额外加付三枚‘忘忧筹’。”
那兔子面具的男客悻悻地收回了手,骂了一句:“妈的,规矩真多。”
坊丁却不理他,只是指了指那男肉畜胯下已经完全勃起的阳具,对着周围的客人道:“编号七十,成色上佳,已验货。有哪位客官,想买他今夜的‘头筹’?”
“快来看这个!编号二十三!屁股真他娘的翘!让我来验验货!”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一声清脆的“啪”响,和一声压抑的痛呼。
而在另一边,几个戴着不同面具的女人,正围着另一具身形娇弱、皮肤雪白的女体评头论足。
“你们看她这腋下的毛发,还挺浓密的,闻着有股子味儿。”一个声音说道。
“这算什么,你看她腿根那儿,更是黑压压的一片呢。不过,她这屄唇倒是挺嫩的,颜色也浅,怕是没怎么被男人用过。”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专家的口吻。
“姐姐,你怎么知道?”
“嗨,这都看不出来?你看她被这么开腿吊着,那两片唇还能合得那么紧,中间连条缝都看不到。不像那边那个,编号四十二的,一看就是个烂裤裆,那缝儿宽得都能跑马了!”
她们的对话,充满了对同性身体的、最刻薄的审视与最恶毒的揣测,让黄蓉听得不寒而栗。
大厅中,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男女顾客的关注点,各有不同。女顾客多聚在女畜前,评价身材,带着嫉妒或刻薄:“哼,我的身子比她紧实多了,若我来做,男人准抢着加钱!”
男顾客则分看男畜和女畜:对男畜,注重肌肉与阳具,“这小子阳具粗长,毛密得像丛林,撸起来带劲!”;对女畜,则盯住乳臀私处,“奶子挺翘,芳草稀疏,里面准紧!”
黄蓉一面强认着恶心在大厅游走,一面暗暗观察着顾客们的言行,分析着众人言语中透露的信息。就在这时,大厅深处的一扇小门被打开,两个同样戴着夜叉面具的坊丁,推着一个绑在活动架子上的,身上涂了一层薄薄油的新“货品”走了出来。
大厅里的光线,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向那具新的身体汇聚而去。
那是一具保养得极好的女性肉体。她的皮肤,是一种在富贵人家才能养出的、细腻的乳白色,身材丰腴饱满,胸前那对豪乳随着坊丁的走动而颤巍巍地晃动着,臀部浑圆挺翘,腰腹间虽然有些许软肉,却更添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风韵。
黄蓉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具肉体,就是刚才在入口处,那个被自己丈夫强迫选择“解忧”的年轻夫人!
坊丁们熟练地将夫人抬下来,固定在一个空着的架子上,调整好皮带的松紧,将她的双腿拉至最大的开度,又将她的双手高高吊起。整个过程,那具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被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但很快,当她被彻底固定好之后,她便不动了,仿佛认命了一般,只剩下胸膛在绝望地剧烈起伏。
“新货!刚到的新货!”一个管事模样的坊丁,用竹竿敲了敲她旁边的木牌,高声吆喝起来,“编号玖拾肆!瞧这身段,瞧这对大白奶子,还有这屁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今儿个刚被她家男人送进来,让各位爷们儿开开荤!保证还是头一回!”
这番极具煽动性的话,瞬间引燃了在场所有男客的欲望。一大群人“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将那具新的肉体围得水泄不通。
“我看看!我看看!”
“啧啧,真是极品!这皮肤,比我家的黄脸婆可嫩多了!”
“快,让我摸摸这对奶子,看是不是真的!”
一只只粗糙的、油腻的、苍老的、年轻的手,在那具刚刚还属于“夫人”的身体上肆意地抚摸、揉捏、拍打。
那具身体,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在无数只手的侵犯下,剧烈地摇晃、颤抖。她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啜泣。
而黄蓉,则敏锐地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戴着普通方巾面具的男人,正是刚才在入口处,亲手将自己妻子送进来的那位“夫君”。
此刻,他就站在人群中,和所有人一样,用一种炽热的、贪婪的、混杂着兴奋与占有欲的目光,欣赏着自己的妻子被众人肆意玩弄的“美景”。他甚至还和身边的人低声交谈着,仿佛在评价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
“不错,这件货,确实不错。”他身边的一个人说道。
那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音里充满了病态的骄傲:“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
这一幕,让黄蓉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寒冷。她原以为,是那男人残忍。可现在她才发现,这对夫妻,或许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追求的,正是这种将隐私与尊严,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极致的羞耻与刺激。
人群的喧嚣,此起彼伏。有女客在远处嫉妒地撇嘴:“骚狐狸,装什么清纯?到了这种地方,还不是任人玩的货色。”
也有男客在互相试探:“兄台,看你出手阔绰,想必也是场面上的人物。不知在哪家商号发财?”
对方则含糊地打着哈哈:“小本生意,糊口而已。倒是兄台你,这身衣服的料子,可是苏杭那边新出的‘云锦’吧?寻常人家,可穿不起啊。”
在这欲望的深渊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却又在无时无刻地,试图窥探别人面具下的身份。他们在这里放纵,却又恐惧着自己的放纵被人知晓。这种矛盾,让整个大厅的气氛,显得愈发诡异。
黄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感到一阵窒息。她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这过于骇人的景象。她缓缓地向大厅的角落走去,试图远离那片喧嚣的中心。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一具悬挂于大厅最深处角落的女性身体上时,她那刻意维持的冷静,瞬间土崩瓦解。
那个角落,比其他地方更加昏暗,却也围着最多的人,男女都有,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圈子中央,隐约能看到一具被高高悬挂的肉体,以及从人群缝隙中传出的、更加污秽和充满想象力的对话。
黄蓉缓缓地走了过去,拨开外围的人群,挤了进去。当她看清那具身体时,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了。
那具身体,体态极为健美,充满了力量与柔韧的矛盾之美。皮肤并非周围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妇所拥有的、不见天日的惨白,而是一种习武之人特有的、因气血充盈而显得光润紧致的蜜色。她的小腹平坦而紧实,汗珠与油脂混合,勾勒出淡淡的马甲线轮廓。她的大腿修长而有力,肌肉线条流畅,充满了惊人的爆发力,即便是在被皮带强行拉开的姿态下,那股属于武者的力量感也丝毫未减。
她的双手被高高吊起,露出并不算丰满但线条优美的胸膛,以及未经修饰、带着几分狂野气息的腋毛。最让黄蓉心神剧震的,是她那双被分开固定在横木上的脚。那是一双属于江湖人的脚,脚型完美,脚弓有力,显示出其主人拥有极高明的轻功造诣。而在她的右手虎口处,即便隔着几步远,黄蓉也能清晰地看到一层因常年握持兵刃而磨出的、已经与皮肉融为一体的厚茧。
黄蓉的心,沉入了万丈深渊。
她认得这种体态。这绝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这必定是一位内功修为不俗、且将毕生心血都倾注于剑法与轻功之上的江湖侠女!
与暗娼窑子里那个被下了“锁脉散”的十七号不同,眼前这位侠女,体内真气流转不息,显然并未被药物控制。她没有像其他“肉畜”那样或麻木或崩溃,而是将身体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头颅倔强地昂着,仿佛在用沉默,对抗着这世间最极致的羞辱。
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了。一种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在踏入此地之前,她想过会看到罪恶,看到堕落,看到人性的丑陋。但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看到自己的“同类”。一个和她一样,身负武功,行走江湖,本该快意恩仇、受人敬仰的侠女,竟然会沦落至此,像一头牲畜般,被剥光了衣服,涂满了油脂,悬挂在这里,任人观赏、挑选、估价。
这让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襄阳城外的那个“十七号”。但这里的场景,比那里要残酷百倍。那里,至少还有一丝反抗的痕迹,有管事的解释,有一种“事出有因”的背景。而在这里,这位侠女被剥离了一切故事,只剩下一具赤裸的、可供欲望投射的肉体。
人群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耳朵,每一句,都像一根钢针,扎在她的心上。
“嘿,我说什么来着?这‘无遮坊’里,总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惊喜。”一个戴着判官面具的男人,用一种近乎专业的眼光审视着那具身体,啧啧称奇,“你们看她肩胛骨的形状,还有腰腹两侧的肌肉束,这绝对是练上乘内家功夫的底子。还有那双腿,寻常女子哪有这般结实的线条?这要是在床上,双腿一盘,怕是能把人的腰给夹断喽!”
他的话引来一阵猥琐的哄笑。旁边一个戴着山羊面具的瘦高男人,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那匿名侠女紧绷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
侠女的身体,猛地绷紧了。那是一种属于武者的、条件反射般的戒备。她的大腿肌肉,瞬间收缩,变得如铁石般坚硬。
在感受到那惊人的弹性和肌肉的瞬间收缩,瘦高男人满意地点点头:“好货!真是好货!这身板,比那些软趴趴的娘们儿强多了,耐操!就是不知道,这性子烈不烈?我最喜欢干这种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浪得不行的江湖侠女了!”
“烈?”一个戴着母蝗面具的矮胖女人尖刻地笑道,“再烈到了这里也得盘着!你看她那头套,怕是脸蛋长得不好看,才用这身段来勾引人吧?江湖女子,风餐露宿的,能有几个好看的?不过是仗着身子紧,会些下贱的功夫罢了。”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这具完美肉体的嫉妒与贬低。
一个看起来颇有身份、戴着玉面书生面具的男子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却透着一股玩味的残忍:“诸位此言差矣。依在下看,这女子或许并非相貌不佳,而是……身份不凡。她不敢露脸,是怕被人认出来。诸位想想,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女,为何会自甘堕落,来此‘解忧’?若非走投无路,便是……乐在其中啊。”
“乐在其中”四个字,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引爆了更加肆无忌惮的猜测。
“公子所言极是!说不定,人家白天是名门正派的女侠,晚上就来这里当母狗呢!”
“哈哈哈,有道理!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华山?还是点苍?要是能干上一个名门正派的女弟子,那可真是……嘿嘿嘿,死也值了!”
他的话引来一阵猥琐的哄笑。
那侠女的身体,因这极致的言语羞辱,而剧烈地一颤。她绷紧的大腿肌肉,微微松弛了片刻,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别猜了,管她是谁!既然挂在这里,就是让咱们爷们儿乐呵的!”一个粗鲁的汉子吼道,他挤上前去,粗大的手掌毫不客气地在那匿名侠女的臀肉上狠狠拍了一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那具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双腿下意识地想要并拢,却被皮带死死地拉住,反而因为肌肉的对抗而绷得更紧,使得腿间的幽谷,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本能的抗拒,非但没有让人们收敛,反而激起了他们更强烈的施虐欲。
又有一人挤上前,竟直接蹲下身子,粗暴地掰开那丰润的臀瓣,将脸凑了过去,仔细地端详着那紧闭的菊蕾,甚至还深吸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对着同伴淫笑道:“干净!而且收得极紧!看颜色还是粉嫩的,定然是块没开垦过的宝地!”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则在前方,拨开那片不算太过浓密却也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芳草,用两根手指捻起那小巧的花核,恶意地揉搓着。那匿名侠女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小腹不受控制地抽搐,呼吸声透过头套,变得急促而粗重。她的腰腹本能地向后躲闪,试图逃离那令人发疯的侵犯,但这只是徒劳。她的挣扎,换来的只是人群更加兴奋的狂笑。
黄蓉呆立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一个本该受人尊敬的同类,被一群戴着面具的“人”,用最下流的手段,当众“品鉴”。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搅得粉碎。
愤怒、屈辱、怜悯、恐惧……无数种情绪,在她心中翻腾,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她想拔出碧玉棒,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将那个可怜的女人救下来。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她一旦暴露身份,不仅自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更会牵连到整个襄阳的军资大计。这种无力感,像毒药一样,侵蚀着她的意志。
然而,比无力感更让她恐惧的是,在她内心深处,除了这些“正常”的情绪之外,竟然还升起了一丝……嫉妒。
是的,嫉妒。
她嫉妒那个女人,可以如此彻底地,将自己的身份、尊严、乃至一切,都抛弃在这片欲望的泥沼之中。她可以不必再背负“郭夫人”的盛名,不必再承担“黄帮主”的重任,不必再做一个完美的妻子、慈爱的母亲、受人敬仰的女侠。她只需在这里,将自己变成一具纯粹的、承受欲望的肉体,去感受那种极致的、撕裂灵魂的羞耻与刺激。
而自己,却还要戴着伪善的面具,在理智与欲望的边缘,苦苦挣扎。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击中了她的灵魂。她被自己内心滋生的这份黑暗,吓得浑身冰冷。
就在这时,那个戴着判官面具的男人,似乎对这具匿名侠女的肉体极为满意,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忘忧筹”,对着旁边的坊丁道:“这件货,爷今晚要让她在我面前喷出来!开个价吧!”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饿狼,搓着手就要上前。
然而,那坊丁却伸手拦住了他。
就在刚才,他还只是一个麻木的、维持秩序的打手。但在此时,他却像一个最专业的掌柜,俯下身,在那被头套罩住的侠女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黄蓉感到了强烈的违和与不解。在她看来,这里的一切都应该建立在绝对的暴力与支配之上。“肉畜”就是“肉畜”,是任人宰割的牲口,为何还要征求牲口的意见?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她身旁不远处,一位同样戴着凤凰面具、身段婀娜、气质华贵的妇人,也正向她身边的一位常客模样的男人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这位爷,”那贵妇的声音娇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小女子不明,此女既为‘解忧’之畜,为何还要多此一问?难道她还能拒绝不成?”
那男人戴着一张不起眼的羊首面具,闻言发出一声低笑,似乎很享受为这等贵妇解惑的机会。
“夫人是第一次来吧?”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贵妇缓缓点了点头。
“呵,”男人发出一声低笑,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他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一股洞悉此地规则的优越感,“这坊里的‘畜’,可不都是一样的。您瞧远处那些神情麻木、面黄肌瘦的,大多是签了‘死契’的。或是欠了赌债,或是为家人换救命钱,把自己彻底卖断了。他们进了这门,是死是活都由不得自己,那才是真正的‘肉畜’。”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一些身材较为健壮的男女:“还有些,像是码头的壮汉,或是有些姿色的农妇,手头紧想赚快钱,多是为了生计,自愿来此换钱的‘活货’。他们有最低的底线,比如不做会致残或危及性命的玩法。坊里为了保证‘货源’的持续,也会默许他们这点小小的权力。毕竟,弄残一个,就少一个赚钱的工具。”他们签的便是‘活契’。不卖断自身,按次取酬,坊里对他们自然也不同些。”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地在那位提问的贵妇身上贪婪地扫过,从她华贵的衣料到那若隐若现的丰腴曲线,他意有所指地笑道:“而像夫人您这般金枝玉叶的人物,若是想来体验一番……那签的,便是‘逸契’了。”
那贵妇的身体微微一僵。
羊首面具男却毫不在意,继续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解释道:能签这‘逸契’的,非富即贵。大多是些养在深闺、觉得日子无聊,出来寻刺激的夫人、小姐。”“坊里会给予她们最大的选择权。她们可以自己设定‘底线’,比如,不接受男客,只接受女客的品鉴,或是只同意某种程度的羞辱。
总之坊里可不敢真当畜生待,一切都以您的意愿为主。您来此,不过是觉得日子无聊,寻一份背德的刺激。坊里只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让您尽兴而归,好盼着您下次再来。当然,若您愿意,偶尔挂出来,享受一下被众人窥探的滋味,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也是难得的艳福啊。”
这番话,让那贵妇的面具微微颤动,不知是羞涩还是愤怒。
而黄蓉,则听得心头发冷。这“无遮坊”,竟将人性的不同需求,划分得如此精细,简直是一门登峰造极的生意。
此时,坊丁与侠女的低语似乎结束了。侠女的身体僵直,正在进行着无声的天人交战。
羊首面具男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那具健美的肉体,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对那贵妇,也像是对黄蓉解释道:
“至于她……这位,签的则是万中无一的——‘心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渴望与兴奋:“能签此契者,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或是权倾朝野的贵妇,或是像她这般,在外面赫赫有名的江湖侠女!她们来此,既不简单为钱,也不单为刺激。她们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彻底沉沦!”
黄蓉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几乎无法呼吸。
“‘心契’,意味着她们拥有最高的自主权。”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她们可以挑选客人,可以拒绝任何花样。而坊里之所以要当众征求她的同意,这……正是‘心契’的精髓所在!”
他几乎是凑到了那贵妇的耳边,也让黄蓉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夫人,您想啊,只是征服一个普通女人的肉体算什么?对我等而言毫无乐趣!但若是能让一个本该高高在上的女侠,一个我们在外面甚至需要仰望的武林高手,在万众瞩目之下,用她自己的意志,亲口同意、主动选择被当成母狗一样玩弄……那种征服其‘意志’的快感,才是这世间最顶级的享受啊!”
“我们买的,早已不是她的身体。我们买的,是她身为女侠的那份骄傲,被她亲手碾碎时,所绽放出的、最绚烂的‘堕落之美’!是她每一次点头,每一次同意,用自己的手,将自己的骄傲与尊严,亲手碾碎时……那份足以让神佛都为之动容的、极致的背德之美啊!”
这番话,如同一道黑色的惊雷,在黄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最后的话,如同一道黑色的惊雷,在黄蓉的脑海中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人性的残存,而是商业的算计!这所谓的“尊重”和“选择权”,非但不是一种解脱,反而是套在那侠女脖子上,最沉重、最恶毒的精神枷锁!
坊丁此刻的询问,不是在征求她的许可。
他是在向所有顾客,展示这件“商品”最核心的价值——她那颗正在“自愿”堕落的心!
就在黄蓉因为这番话而心神俱裂的瞬间,大厅中央,那场无声的询问,结束了。
大厅里,一时间静得可怕,只剩下那匿名侠女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其他肉畜被玩弄时发出的零星呻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具悬挂的身体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黄蓉看到,那位匿名侠女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她似乎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良久,久到所有人都开始不耐烦的时候,她那倔强昂起的头颅,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一下。
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像一记无声的重锤,将黄蓉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击溃。
同意了。
她竟然同意了。
这不是强迫,这是……选择。
判官面具的男人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他将十枚“忘忧筹”扔给坊丁。而那坊丁接过筹码的瞬间,之前那副略带“恭敬”的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高效的商业口吻。
“这位爷,”坊丁的声音变得像一块磨刀石,又冷又硬,“是想就在此地,让大家伙儿都开开眼,还是请到后头的‘静心阁’里,您独自享用?”
“就在这儿!”判官面具的男人大手一挥,声音里满是炫耀的快感,“如此绝色,如此烈货,怎能不与众同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好嘞!”坊丁的语调毫无波澜,仿佛在确认一笔屠宰生意,“那您是想直接真刀真枪地入巷,还是先用些小玩意儿助助兴?我们这儿有新到的‘玉髓探’、‘九尾鞭’……或者,可需要小的们替您换个更方便施为的架子?保证让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您够不着的。”
“换!当然要换!”判官面具的男人显得极为内行,“就换那个‘望天阙’,把她给爷亮开了!”
坊丁点点头,转身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杂役从阴影中走出,推来一个造型奇特的刑架。那是一个半人高的X形拱架,但与寻常的X架不同,它的四端是朝向天空的,像一只摊开的手掌。
在众人兴奋的注视下,坊丁亲自上前,解开了捆绑匿名侠女手脚的绳索。在那短暂的、不到一息的自由时间里,那侠女的身体猛地绷紧,似乎想做出反抗,但最终还是软了下来。她被两个杂役抬起,面朝上地放在了那个X形拱架上。她的四肢,被重新用皮带固定在拱架的四个顶端,整个人以一个“大”字形,身体被向上拱起,悬在了半空。
这个姿势,比刚才的悬挂更加屈辱,更加具有展示性。她整个人以一个“大”字形平躺着悬在空中,胸腹和下体被完全向上挺起,毫无遮掩。而她那被彻底打开的腿间秘境,正好位于一个成年男子站立时脸部的高度,仿佛是特意为了方便“品尝”而设计的祭品。这个姿势也使得她的身体四周再无任何遮挡,任何人都可以从任何角度,肆意地把玩她身体的任何部位。
判官面具的男人满意地巡视了一圈,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他转过头,对人群中两个一直跃跃欲试的男人说道:“来来来,那边的两位兄台,别干看着,这上半身借你们把玩,这对奶子,这身贱肉,都是你们的!别弄坏了就行!”
那两人大喜过望,立刻挤上前来,一人一边,开始肆无忌惮地揉捏、玩弄着侠女的乳房和腹部。
而判官面具的男人,则狞笑着走到了正位。他专心致志地,开始了自己的“品鉴”。他先是用双手拨开萋萋的芳草,伸出舌头,在那片神秘的幽谷地带,仔细地舔舐着,仿佛在品尝一道绝世佳肴。
那匿名侠女的身体,如同被电击一般,剧烈地痉挛起来。她的十指不停的张开,想要抓住什么,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她喉咙里发出的,不再是压抑的闷哼,而是一种介于痛苦与极度刺激之间的、变了调的抽泣,双腿的肌肉绷得像铁块,本能极力的想合拢,但皮带却让她所有的挣扎都化为了徒劳的痉挛。
“女侠,你这秘境,可比你练的剑法有意思多了。”他一边动作,一边用污言秽语进行着精神上的凌辱,“不知你平日练剑时,这里是不是也会这般湿滑泥泞?”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更加放肆的哄笑。
而那两个被邀请的男人,则揉捏着她的乳房,用指甲刮弄着她那早已挺立的乳头,另一人则在她紧实的腹肌上画着圈,感受着身下女人每一次因刺激而引发的剧烈抽搐。
判官面具男玩弄了几下,似乎觉得还不够尽兴。他直起身,对坊丁道:“可有助兴的物件?”
坊丁立刻从腰间的一个皮囊里,取出一根用某种兽骨打磨而成的、形状粗鄙的“探棒”,还有一个盛着粘稠油脂的小陶罐。他将探棒在油脂里蘸了蘸,恭敬地递了过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判官面具男捏着那根冰冷的骨棒,在那早已泥泞不堪的穴口处缓缓研磨,引发了那具身体一阵又一阵的抽搐。他似乎极为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每一次在那最敏感的花核上碾过,都能听到那匿名侠女一声濒临失控的尖叫。
终于,在一声凄厉的高喊中,那匿名侠女的身体猛地绷直,一股水液从她那被玩弄得红肿不堪的私处喷射而出,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一道晶亮的弧线。她整个人如同离水的鱼,在绳索的束缚下疯狂地弹动、痉挛,持续了足-足十几息,才瘫软下来,四肢无力地垂着,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仿佛已经死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满足的、病态的喝彩与掌声,仿佛在为一场精彩的杂耍表演叫好。
然而,噩梦并未结束。那戴着判官面具的男人看着自己的“杰作”,非但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反而发出一阵残忍的冷笑。他直起身,环视着周围意犹未尽的看客,用一种炫耀的、充满煽动性的语气高声道:
“诸位!这就完了吗?不!这才只是开胃菜!一头烈马,只让它跑了一圈,怎能算被驯服?真正的乐趣,在于让你们所有人都亲眼看看,它是如何被一寸寸剥掉伪装,露出最下贱的本来面目的!”
他顿了顿,享受着所有人投来的、混杂着期待与贪婪的目光,然后猛地指向那具还在喘息的身体,声音陡然拔高:
“都过来!都凑近些看!别怕!爷今天高兴,让你们都开开眼!你们刚才只看到了这娘们的浪,现在,爷要让你们看看她浪的根源,看看这所谓的江湖侠女,那最隐秘、最羞耻的地方,到底长什么样!”
这番话,如同一滴滚油滴入沸水,瞬间点燃了人群中所有人的窥私欲。他们“呼啦”一下,争先恐后地向前挤去,将那具悬空的身体围得更加水泄不通,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目光如炬,仿佛要将那具身体的每一寸皮肉都看穿。
黄蓉被人群推挤着,身不由己地也向前了两步。她想退,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一种病态的好奇心,驱使着她,让她留在了原地,成为了这场极致凌辱的见证者。
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判官面具男伸出手,他的动作不再是寻求快感的揉搓,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外科大夫的、冰冷的精准。他粗暴地拨开那些被体液浸湿、黏成一绺绺的芳草,用两根手指,像对待一件死物般的分开了那对早已红肿不堪的花瓣。
然后,他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以一种熟练而残忍的技巧,掐住那片包裹着花核的娇嫩皮肉向上一剥!
“都看清楚了!”他高声喝道,如同一个在市集上展示稀奇货物的摊贩,“就是这个东西!这颗不知廉耻的小肉豆!这就是她们所有骚浪的根源!你们看,它现在还在抖!还在怕!白天里装得人五人六,说什么行侠仗义,到了晚上,还不是被这玩意儿牵着鼻子走,变成一条只会发情的母狗!”
他的言语,比任何实质的侵犯都更加恶毒。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加污秽的哄笑。
红红的,真够丑的!”
“你看它还在跳呢!啧啧,真是天生的贱骨头,嘴上说不要,身子却骚得很!”
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女客,更是用一种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妹妹,你这颗‘还魂丹’,怕是被不少江湖上的‘大侠’品尝过了吧?怎么还这么怕见人呢?还是说,这是你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你这最宝贵的地方呀?”
这些话,如同一万根淬了毒的钢针,齐齐扎进了那匿名侠女的心里。
她的身体,刚刚从高潮的余波中稍稍平复,此刻却因为这极致的精神羞辱,而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加剧烈的颤抖。这不是因为快感,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崩溃。她能感觉到,数十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烙铁,灼烧着自己最私密、最脆弱的一点。她那属于江湖人的、千锤百炼的骄傲与尊严,在这一刻,被彻底地、公开地、精细地碾成了粉末。
“不……不要看……”
她喉咙里,终于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那声音,不再有丝毫倔强,只剩下小兽般的、濒死的哀鸣。
她的哀求,非但没有换来同情,反而激起了判官面具男更加变态的施虐欲。他狂笑着,对着那颗被他强行剥离出来的、暴露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的肉粒,开始了新一轮的、酷刑般的玩弄。
“求饶了?哈哈哈!爷就喜欢听你求饶的声音!你叫得越大声,爷就越兴奋!”
他不再追求让她快速抵达高潮,而是用指甲、用指腹,时而轻刮,时而重捻,时而快速弹拨,时而又缓缓研磨。每一次的动作,都精准地避开了让她能迅速解脱的顶点,却又将那种酸麻、憋涨、难以忍受的刺激,一遍又一遍地在她体内累积。
“啊——!”
那匿名侠女的身体,彻底失控了。她的腰肢在空中疯狂地扭动,试图逃离那如同附骨之疽的折磨。她绷紧的双腿,肌肉线条因极度的绷紧而根根暴起,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地想要合拢,想要夹紧,想要夺回那最后一丝属于自己的隐秘。但那特制的绳索,是用某种兽筋混合金丝搓成,坚韧无比,任凭她如何发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反而让她那羞耻的姿态,显得更加绝望。
“停下……求你停下……让我缓缓”她的求饶,已经语无伦次,混杂着压抑不住的、变了调的呻吟。
可那判官面具男,却像是铁了心要将她彻底摧毁。在将她的欲望吊至顶点,又让她堪堪落下,反复数次之后,他终于发起了最后的总攻。
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那具早已被汗水与体液浸透的身体,在半空中爆发了比第一次更加猛烈的痉挛。她的身体剧烈地弹射,仿佛要将束缚她的绳索挣断。一股股的淫液,不受控制地从那被玩弄得红肿不堪的穴口射出,顺着她绷紧的臀缝,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成一小滩肮脏的水渍。
高潮的余波还未平息,那判官面具男却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揉搓……
“不……不要了……我不要了……”
绝望的哭喊,回荡在喧嚣而淫靡的大厅里。
而黄蓉,就站在这片地狱的边缘,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匿名侠女的每一次被迫高潮时的痉挛,都仿佛一道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侠女的每一声绝望的求饶,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口。
黄蓉再也无法站立。
她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人墙上,却毫无感觉。她抬头,透过人群的缝隙,最后看了一眼。
从那个角度,她仿佛能从天空俯瞰。那个曾经英姿飒爽的匿名侠女,如今赤裸地、毫无尊严地被绑在X形架上,仰头看着那昏暗的、看不见希望的洞窟穹顶。她的肉体被一群面目猙狞的顾客围得严严实实,像被一群豺狗包围的猎物,只能无助地抽搐着身子,在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的浪潮中,被迫迎来一轮又一轮高潮,而侠女强健的肉体,又让她每一次都能射出淫液,人群中不断传来轰然的嘲笑声……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冲喉咙。耳边,那些猥琐的笑声、男人得意的炫耀、侠女变了调的呻吟,仿佛都已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那具在欲望中挣扎沉沦的、倔强的身体,和自己那颗正在被恐惧与那份病态的嫉妒,彻底撕裂的心。
她在这位不知名的匿名侠女身上,看到了自己最黑暗的倒影。那个高高在上的、聪慧绝伦的、受万人敬仰的郭夫人,与眼前这个被彻底物化、毫无尊严、甚至主动选择沉沦的“女货”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面具,和一道随时可能踏错的、名为“欲望”的深渊。
不,那不是深渊。
那只是一步的距离。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向那个账房先生说出“解忧”二字,她也可以像她一样,被绑在这里,抛弃一切,承受一切,也……享受一切。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诱人,又是如此的恐怖。
她踉跄着转过身,拨开那些已经麻木、沉浸在感官刺激中的人群,像一个溺水者,拼命地向出口逃去。她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她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彻底失去控制,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那扇厚重的铁门,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那相对“新鲜”的、带着霉味的空气。
冰冷的面具,似乎还带着里面的温度,和她脸上冰冷的汗水。
她呆立在原地,如同一尊石像。
她知道,从她踏入“无遮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她来此,本以为自己是猎人,是观察者,是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前来刺探敌情的旁观者。可直到此刻,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早已是这魔窟的……猎物。
而那扇她亲手推开的、通往地狱的大门,虽然此刻就在她的身后,但她心中清楚,它已经,再也无法真正地关上了。至于这“无遮坊”中,是否还有其他更骇人听闻的玩法,她此刻已无力去想,也不敢去想。今夜所见,已足以在她心中种下最深的魔障。
它将在她未来的每一个空虚的、寂寞的夜晚,向她发出无声的、致命的召唤。
第十三章:奇坊诡规藏魍魉,莲心智计探幽冥
夜,从未如此漫长。
自那魔窟“无遮坊”逃离般地返回聚福客栈,黄蓉便陷入了一场无声的煎熬。她没有点灯,任由自己被客房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光怪陆离的画面。
她盘膝坐在榻上,双目紧闭,默运桃花岛一脉的静心安神秘法。精纯的内力如涓涓细流,缓缓淌过四肢百骸,试图平复那因惊骇与激荡而紊乱的气血。然而,今夜,这套伴随她多年的上乘内功,却似乎失去了效用。她的心神,如同一片被投入巨石的湖泊,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恢复往日的澄澈与宁静。
只要一合眼,那片由赤裸肉体组成的“森林”便在眼前活了过来。油光锃亮的肌肤,在昏黄灯火下反射出的病态光泽;因羞耻与痛苦而剧烈颤抖的身体;空气中那股混杂着汗水、淫靡与绝望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一切,都化作最真实的梦魇,在她识海中反复冲撞。
尤其是那位匿名侠女的身影,更是如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那具健美而充满力量的身体,在那个名为“望天阙”的、四方伸展的刑架上,被迫绽放出最凄艳的姿态。她那从压抑到崩溃、最终化为濒死哀鸣的求饶声,如同魔咒,一遍又一遍地在黄蓉耳边回响。
“不……不要看……”
那破碎的音节,像一根淬毒的冰针,穿透了黄蓉所有的心理防线。随之而来的,是自己心中那个最黑暗的声音——嫉妒。一种对于能够如此彻底地抛弃一切、沉沦一切的……病态的嫉妒。
“呼……”黄蓉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额角已是冷汗涔涔。她不能再坐下去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那带着寒意的夜风吹拂在自己滚烫的脸上。窗外,攀城的喧嚣已渐渐沉寂,只有远处花街柳巷的几点残灯,在夜色中如同鬼火般闪烁。
她想起了靖哥哥。想起了他那敦厚而坚毅的面庞,想起了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想起了他在襄阳城头,迎风矗立,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她又想起了芙儿、襄儿和破虏,想起了他们或娇憨或调皮的笑脸。这些她生命中最珍视的画面,是她对抗内心魔障的最后一道堤坝。她反复地、用力地去想,试图用这些温暖的光,去驱散那片来自地狱的阴影。
这一夜,她就这么在窗前站到了天明。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亮这座罪恶与繁华交织的城市时,黄蓉脸上的挣扎与痛苦,已被一层冰冷的、坚不可摧的决心所取代。她整理好衣衫,仔仔细細地洗漱,对着铜镜,她看到镜中的自己,一夜未眠,眼下虽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昨夜的灰烬中,涅槃重生。
她没有立刻传唤任何人,而是独自用过早膳,又在房中静坐了一个时辰,将所有的计划在心中反复推演了数遍,直到再无一丝疏漏。
临近午时,她才命人去请丐帮驻攀城的情报长老,刘振川。
“咚咚。”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黄蓉的声音,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沉静,听不出丝毫情绪波澜。
推门而入的刘长老见黄蓉端坐桌前,神色如常,心中稍安,抱拳道:“帮主,您找我。”
“刘长老,坐吧。”黄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茶香袅袅,驱散了房间里一夜未散的凝重。
“刘长老,”她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优雅从容,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谈,“我来攀城已有数日,越发觉得此地水深难测。城中官府形同虚设,宋、蒙两方势力在此犬牙交错,却又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这种局面,是如何形成的?”
刘振川知道帮主此问绝非随意,他沉吟片刻,整理好思绪,恭敬地答道:“帮主明鉴。这攀城之局,根子在于数年前。当时蒙鞑势大,本地守将闻风丧胆,竟不战而降,宣布此城‘中立’。鞑子主力急于围攻襄阳,又见此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兼之可作为一处与我大宋私下客商互通有无的物资中转站,便也乐得顺水推舟,听之任之。如此一来,城中官府仍是原先大宋的旧吏,却早已没了骨气,成了在夹缝中求存的墙头草,对宋、蒙两方皆是阳奉阴违,不得罪分毫。正因如此,此地法度废弛,王法不存,各路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尽皆汇聚于此,造就了这般畸形的繁荣。”
黄蓉点了点头,这与她的判断相差无几。她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既是法度废弛,想必藏污纳垢之所亦是不少。昨夜与城中商贾小酌,席间听闻一处名为‘无遮坊’的所在,言语间语焉不详,却又多有忌讳。此地究竟是何门道,竟让那些地头蛇也讳莫如深?”
刘振川闻言,面色一凛,压低了声音:“帮主,属下正要向您详禀此事。这‘无遮坊’,实乃盘踞在攀城地面上最大的一颗毒瘤,其根系之深,手段之诡,远非寻常的烟花柳巷可比。”
“哦?此话怎讲?”黄蓉呷了一口茶,目光垂落在碧绿的茶汤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刘振川长叹一声,开始将自己连日来探查所得的情报娓娓道来:“此坊的可怕之处,便在于它早已超脱了寻常的皮肉生意。它不仅是走投无路的贫苦百姓出卖自身的活地狱,更是为那些寻求极致刺激的上层人士,提供‘匿名体验’的销金窟。据我们探得的消息,坊中常有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官宦家眷,乃至……乃至一些江湖同道,自愿签约,成为坊中的‘玩物’……”
听到“江湖同道”四字,黄蓉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猛地一沉。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追问道:“如此规模的魔窟,背后必然有主事之人。此人是谁?竟有这般通天手段,能让宋、蒙两方都容忍他的存在?”
刘振川面露难色,摇头道:“帮主,此人……正是‘无遮坊’最神秘之处。坊内之人,皆称其为‘掌柜’。但此人究竟是谁,高矮胖瘦,是男是女,无人知晓。见过他的人说,他永远戴着一张无悲无喜的纯黑铁面,声音也经过处理,听不出年岁。关于他的身份,坊间有诸多猜测。”
“说来听听。”黄蓉来了兴趣。
“有人说,他是前朝宫中权势滔天的大宦官,在国破时携宝出逃,深谙玩弄人心之术;也有人说,他是从遥远的西域波斯来的巨商,富可敌国,背后有庞大的商队支撑;更有一种最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刘长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说‘掌柜’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代号,一个职位。杀了他一个,明天就会有另一个戴着黑铁面具的人,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分毫不差地继续运营这魔窟。”
黄蓉的心猛地一跳。这个猜测,无疑是最接近真相,也最可怕的。
“那此人的根基何在?”黄蓉继续追问,“单凭他一人,绝无可能在攀城这等龙潭虎穴立足。”
“这便是属下最担忧之处。”刘长老面色凝重,“属下斗胆猜测,此坊的根基,不在攀城,甚至不在我大宋。我们花了极大的力气,查到其物资流转和银钱往来,都与数条通往西域、甚至更遥远地方的隐秘商路有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支撑着这一切。那个神秘的势力,他们不属于宋,也不属于蒙,他们的眼中没有国家,没有民族,只信奉金钱与交易。他们……就像是盘旋在这片战乱大地上,靠吸食双方鲜血为生的巨大秃鹫,冷酷而贪婪。”
这番话,让黄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原以为“无遮坊”只是攀城的一颗毒瘤,如今看来,它更像是一个庞大而神秘的跨国组织,在这片土地上投下的一角阴影。
她稳了稳心神,故作好奇地问道:“既是管中窥豹,想必已知晓不少骇人听闻之事。长老不妨说来听听,也好让我知晓,这世间的人心,究竟能败坏到何等地步。”
提及此事,刘长老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既要让黄蓉明白其中的凶险,又不能言语太过粗鄙,污了帮主的耳朵。他沉吟半晌,才道:“帮主,那坊中格局,据多方消息印证,确实大有讲究。
入口处,是一处名为‘陈列区’的宽阔大厅。此处……不设床笫之欢,却比寻常苟合之事更为折辱人心。数十具赤身露体的男女,如同牲口一般,被以各种怪异姿势固定在木架之上,供入场的宾客随意‘品鉴’。至于更深处……消息便模糊不清了。有侥幸逃出来的人说,里面似乎有什么‘逍遥间’,墙上开满了大小不一的洞口,人称‘狗洞’,后台的‘玩物’被固定住,根据客人的点选,只将身体的一部分从洞中推出……如此一来,客人只见其物,不见其人,便可行那云雨之事。亦有传闻,说有种种匪夷所思的‘主题房’,譬如……将人缚于那种大字形的木架之上,当众剃去毛发,甚至逼迫其在众目睽睽之下便溺……诸如此类,言语难以尽述,皆是禽兽行径。”
黄蓉静静地听着,握着茶杯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收紧发白。刘长老的情报虽不完整,却已印证了她所见的一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无法无天,官府竟坐视不理?”她明知故问。
刘振川苦笑道:“这正是‘无遮坊’最狡猾之处。它的核心规矩,便是‘绝对匿名’。所有‘玩物’,一律强制佩戴遮蔽全脸的头套。坊中以此为最大卖点,号称入了此门,便可尽情放纵或安心赚钱,绝无后顾之忧。如此一来,许多受害者事后也因投鼠忌器,不敢报官。官府即便有所耳闻,也因抓不到切实的证据,又是块烫手山芋,便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仅如此,”刘振川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让黄蓉震惊的消息,“此坊的野心,远不止于敛财。他们竟还与城中数家顶级的青楼,如那‘醉月楼’,乃至一些下等的窑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业务往来。他们会定期‘交换’或‘租赁’一些特殊的‘玩物’,作为吸引恩客的噱头。更阴毒的是,他们会将那些前来寻求刺激的官宦夫人、富家小姐,在其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送到合作的青楼之中,让她们在昔日自己都不屑一顾的场所,被最低贱的嫖客所辱,以此制造更为复杂和讽刺的羞辱场景,满足某些客人的变态心理。”
黄蓉听得遍体生寒。这已非简单的恶,而是一种精于算计的、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成体系的罪恶产业链。
“还有一事,更为奇蹊。”刘振川继续道,“坊中实行一种‘积分’制度。无论是客人还是‘玩物’,在坊中的一举一动,都能换取相应的积分。这些积分,固然可以兑换成黄白之物。但据一个我们安插在外围的杂役冒死传出的消息说,对于某些高级别的‘贵宾’或‘玩物’而言,积分有更大的用处——他们可以用海量的积分,换取坊内情报网络提供的、在外界千金难求的情报信息,甚至是各种稀有的物资!粮食、药材、西域精铁……无所不包!毕竟,攀城本就是各方势力的物资中转站。”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黄蓉心中炸响!
匿名……情报……资源……
她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追问道:“这情报与物资从何而来?单凭一个藏污纳垢的坊市,如何能有这般通天的能耐?”
刘振川面色凝重地压低声音:“这正是属下最担忧之处。据我们分析,这‘无遮坊’恐怕早已不是单纯的销金窟。属下猜测,坊中那些手眼通天的‘贵客’,其中不乏宋、蒙两方的高层人物,甚至可能混有蒙鞑的探子。攀城鱼龙混杂,是最好的情报交换之地。情报与物资,便是通过他们之手,流入这地下网络,再通过积分体系进行交换。这‘无遮坊’,极可能已是蒙鞑设在攀城的一个重要的物资与情报据点!”
若能利用这套体系……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大胆,如此的诱人,让她那因厌恶而冰冷的心,不由得火热了起来。
“那些自愿前去的江湖中人,坊中又是如何约束他们的?”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据说,对于这类有权势或武功在身的‘玩物’,因其卖点巨大,坊中会给予一定的‘优待’。”刘振川答道,“坊中会与他们提前签订契约,甚至任由其自选受辱的主题场景,坊中只做建议,绝不强行干涉。可一旦契约签订,在履行期间,便绝不容许反悔。若有反悔者,坊中自有千百种法子,让其乖乖履约!而且,在签约期间,此等‘玩物’必须每日准时出场,坊中也会不遗余力地对其进行推荐,以求在其身上榨取最大的利益。”
黄蓉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看着刘振川,脸上那份因听闻秽事而生的嫌恶已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身为丐帮帮主、襄阳主母的沉稳与果决。她知道,自己不能将心中那个疯狂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即便是眼前这位最忠心的长老。此事,太过凶险,也太过……惊世骇俗。
她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从容,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过。话锋陡然一转,仿佛已对“无遮坊”之事失去了兴趣,转而问起了眼下最要紧的正事:“这些宵小之辈,暂且不必理会。我且问你,两日之后,与铁血盟王虎在黑水湾交接第一批物资之事,安排得如何了?此事关乎襄阳军需,绝不容有失。”
刘振川见帮主忽然转问正事,神情一肃,也立刻从“无遮坊”的阴影中抽离出来,恭声回禀道:“回禀帮主,一切均已安排妥当。路线、人手、暗号皆已反复核对,万无一失。只待时辰一到,便可交割。”
“甚好。”黄蓉点了点头,眼中精光一闪,“传令下去,参与此次行动的弟子,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铁血盟虽与我等有约,但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交接之时,货款两清,不得有半分差池。”
“是!属下明白!”
“去吧。”黄蓉挥了挥手。
刘长老躬身告退,心中对这位女中豪杰的敬佩又深了一层。无论面对何等惊涛骇浪,她总能迅速镇定下来,理清头绪,将最要紧的事务摆在首位。这份定力与智计,实非常人所及。
待刘长老走后,房间里又只剩下黄蓉一人。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楼下那熙熙攘攘、充满生气的街道。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的喧嚣声……这一切,都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与那地下魔窟,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的脸上,再无半分波澜,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倒映着一座无形的、充满了罪恶与诱惑的坊市。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彻底成型。
她开始在心中,冷静地、残酷地剖析着每一种可能性。
其一,强攻。此为下下之策。刘长老的情报已经点明,“掌柜”背后是一个连宋、蒙双方都不敢轻易触动的庞大中立势力。强攻“无遮坊”,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仅无法伤其根本,反而会彻底暴露自己,并引来对方疯狂的报复。那种报复,恐怕不是江湖仇杀,而是针对襄阳城的经济封锁与情报绞杀,其后果不堪设想。
其二,派人潜入。派谁去?丐帮之中,不乏忠义的女弟子。但黄蓉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位匿名侠女在刑架上崩溃的模样。她不能,也绝不会,将任何一个丐帮姐妹推进那样的地狱。此事非有绝顶的武功、坚如铁石的意志、以及冠绝天下的智计,不能为之。三者缺一,便是有去无回的结局。放眼天下,能同时满足这三样的人,寥寥无几。
其三,以“忘忧客”的身份打探。昨夜的经历告诉她,这条路同样走不通。“客人”,永远是局外人,是消费者。他们能看到的,永远是“无遮坊”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或许能花钱买到一些零星的情报,但绝无可能接触到其核心的、足以影响襄阳战局的机密。那套“积分”体系,才是通往核心的钥匙。而从昨夜的观察和刘长老的情报来看,这把钥匙,显然对“客人”和“玩物”设立了截然不同的门槛。想要获得最有价值的情报,就必须成为最有价值的……“商品”。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不,还剩下最后一条。
一条最黑暗、最屈辱,却也最直接、最有可能成功的路。
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不是客人,而是“解忧者”。
黄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种混杂着恐惧、羞耻与决绝的战栗感传遍全身。她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那将是对她前半生所有身份、所有荣耀、所有尊严的彻底背叛与颠覆。
但她同样清楚,这也是唯一的机会。襄–阳城,已经等不起了。常规的物资采买,只能解燃眉之急。而“无遮坊”,这个巨大的地下情报与物资交易中心,却可能藏着能从根本上改变战局的秘密。蒙鞑的粮草路线,主帅的布防图,甚至是他们内部的派系矛盾……任何一条高价值的情报,都可能让襄阳城数十万军民免于涂炭。
与此相比,她黄蓉个人的清白与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值得吗?”
另一个声音则冰冷地回答:“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
她,是黄药师的女儿,是郭靖的妻子,是丐帮的帮主,更是襄阳城与丈夫并肩作战的主母。当这座城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应该献出自己的一切。智慧、武功,以及……身体。
“无遮坊……”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念出了这三个字。
匿名……情报……资源……
这些词,像一颗颗种子,在她那颗七窍玲珑的心中,悄然种下。它们会生根,会发芽,最终,会长成一株足以颠覆一切的参天大树,或者,是一株将她自己也彻底吞噬的、妖异的食人花。
第十四章:黑水湾头酬旧诺,明镜台前立新约
夜色如墨,浓得仿佛是天穹裂开的一道伤口,正汩汩地向人间倾泻着最纯粹的黑暗。攀城城南十里外的黑水湾,更是被这片深沉的墨色彻底吞噬,不见一丝星月之光。
此地本是一处废弃多年的内河码头,岁月早已将昔日的繁华腐蚀得一干二净。栈桥的木桩在水中泡得腐烂,走在上面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随时都会塌陷。岸边,一人多高的芦苇丛疯长得如同鬼域,夜风穿行其间,卷起层层叠叠的苇浪,发出呜咽般的、令人心悸的声响。寻常时候,便是朗朗白日也人迹罕至,到了这般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更是如同冥府在人间的入口,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然而今夜,这片死寂之地,却于无声处,潜藏着一股冰冷彻骨的杀机。
数十名丐帮最精锐的弟子,早已如鬼魅般散布在码头四周的芦苇荡、乱石堆、以及那些半塌的货仓阴影之中。他们是丐帮“污衣派”中最擅长潜伏与暗杀的好手,每一个人都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连呼吸都调整得与风声同步。他们手中紧握着喂了“见血封喉”剧毒的短刃,手腕上的袖箭机簧早已上弦,那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水陆两路的每一个角落。空气中,混杂着水草腐烂的腥气、湿润泥土的潮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紧张的铁锈味。
黄蓉依旧是一身“孙老板”的朴素打扮,独自立于那座半塌栈桥的最尽头。江风凛冽,卷起她的衣袂,吹得她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在这片萧瑟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孤峭。她的身后,空无一人,仿佛她就是独自前来赴约的。她未曾携带任何兵刃,甚至连那根从不离身的碧玉棒也未带来,只凭一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凝视着远方黑沉沉的水面。
她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那份从容与镇定,仿佛不是来做一笔生死一线的交易,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闲庭信步。这份气度,如同一根无形的定海神针,让所有潜伏在暗处的丐帮弟子,那颗因紧张而悬着的心,都沉稳了下来。
约莫三更时分,就在人最困倦的时刻,远方的水面上,终于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黑点。黑点由远及近,悄无声息,是三艘吃水极深的乌篷船。这三艘船极为诡异,船头不点灯,船尾不挂帆,只靠着船舷两侧数名精壮的船夫,用包裹着厚布的长篙在水底无声地拨动。船行水上,却几乎不闻水声,如三条从地府深处游弋而出的巨大水鬼,悄无声-息地滑向码头。
船未靠岸,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悍匪气息的彪悍杀气,便已如实质的浪涛般扑面而来。黄蓉眼眸微眯,她知道,是“铁血盟”的人到了。
为首的乌篷船上,一个山峦般魁梧的身影豁然站起,正是那满脸横肉、眼神如恶虎般的管事王虎。他并未急于上岸,而是如一尊铁塔般立于船头,一双虎目在黑暗中精光四射,如同两盏探照灯,缓缓扫过空无一人的码头,每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都被他仔细审视。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栈桥尽头的黄蓉身上。
“孙老板,好胆色!”王虎沉声喝道,声音雄浑,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带着一股试探的意味,“王某如约前来送货。不知老板可带来了王某想要的东西?”
“王管事果然信人。”黄蓉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并不如何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风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水湾,“货既已到,银票自然也在此处。只是,这批货,事关重大,小妇人还需亲自验过才行。”
“好说!”王虎狞笑一声,他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笑容显得格外残忍。他大手一挥,喝道:“靠岸!让孙老板验货!”
三艘乌篷船缓缓靠上腐朽的码头,船上的油布被猛地掀开,露出了下面堆积如山的货物。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和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几乎要将水草的腥气都压了下去。
黄蓉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对着身后黑暗中,打了个几不可察的手势。立刻,有四名扮作普通脚夫的丐帮弟子,提着防风灯笼,从阴影中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他们看上去形容普通,气息沉稳,但若有行家在此,便能看出他们每一步踏出,都暗合某种精妙的步法,落地无声,显然是内家好手。这四人,皆是丐帮中精通五金辨识与奇门杂学的长老级人物。
“去吧,仔细查验,莫要出半分差池。尤其是那批‘舶来黄’,纯度要一钱一钱地验。”黄蓉淡淡地吩咐道,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四名弟子领命上前,在王虎和他手下数十名目光凶悍、杀气腾腾的大汉注视下,竟是毫无惧色,不慌不忙地开始验货。
一人取出一块非金非铁、漆黑如墨的“试钢石”,在那批精钢上用力划过,凑到灯笼前,仔细辨别迸溅出的火星颜色、形状与爆裂声,以此判断其锻造的火候与含碳量;另一人则捻起一撮硫磺粉末,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甲捻开,放在舌尖微舔,感受其辛辣与苦涩的程度,以此辨别其纯度与产地;另两人则负责清点乌木与犀牛皮的数量,并用随身携带的特制钢针刺入其中,检查其内部的质地是否均匀,有无以次充好的夹层。
整个验货过程,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声、水声和弟子们偶尔用暗语交流的低语声。王虎和他手下的那群亡命之徒,本想用他们身上那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杀气,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却发现眼前这几个看似普通的“脚夫”,竟是真正的行家。他们验货的手法之专业、神情之专注,让他们这些常年与这些禁运物资打交道的人也暗自心惊。
王虎心中那份因对方是女流之辈而生的轻视,此刻已荡然无存。他愈发觉得,这位谈吐斯文、出手阔绰的“孙老板”,其来头绝非商贾那么简单。他眼珠一转,一个阴狠的念头涌上心头。他想试一试,这女人的深浅,看看她究竟是真龙,还是一条披着龙皮的泥鳅。
他忽然嘿嘿一笑,对着身边一个身材瘦长、眼神阴鸷如毒蛇的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亲信与他心意相通,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从船舷边抄起一根手臂粗细、沉重无比的实心铁棍,猛地一个跨步,抡圆了,挟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向一名正低头检验精钢的丐帮弟子后心砸去!
这一棍去势极猛,又快又狠,若是砸实了,那名弟子纵然筋骨强健,也非得落个脊骨断折、当场毙命的下场。铁血盟众人脸上皆露出残忍而期待的笑意,想看这群看似专业的“脚夫”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
然而,那铁棍尚未触及弟子衣衫分毫,异变陡生!
一直静立于栈桥之上,仿佛对眼前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黄蓉,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右手食指与拇指看似随意地一捻、一弹。一枚普普通通的铜钱,在她指间竟发出尖锐得令人耳膜刺痛的破空之声,如同一道划破浓墨夜色的金色流星,后发先至!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金铁交鸣之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一根钢针扎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枚小小的铜钱,精准无误地击中了势大力沉的铁棍中段。那偷袭的汉子只觉一股他平生从未感受过的、沛然莫御的阴柔巨力从棍身传来,那股力量奇异无比,不似硬碰,倒像是无数细密的螺旋劲道,瞬间钻入他的经脉。他虎口剧震,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那根重达数十斤的铁棍竟是再也拿捏不住,“哐当”一声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远远地插入了数十步外岸边的烂泥之中,嗡嗡作响,直没至柄!
而那枚铜钱,在击飞铁棍之后,去势未竭,只是微微一顿,便如附骨之疽般,继续向前,在那偷袭汉子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轻轻一划。一道浅浅的血痕浮现,不深,却恰好在他的眉心留下了一个屈辱的“一”字。做完这一切,这枚铜钱才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滴溜溜”地旋转着,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王虎的脚边。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得令人目不暇给!
铁血盟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骇然与难以置信。他们甚至没看清那女人是如何出手的!只凭一枚铜钱,隔着那么远,便击飞了铁棍,伤了人,还在人脸上留下了印记!这份内力,这份眼力,这份对力道炉火纯青的控制,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受伤的汉子捂着脸,又惊又怒,却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只是不住地后退,看向黄蓉的眼神,如同见了鬼魅。
而王虎,更是惊得额头瞬间渗出了豆大的冷汗。他缓缓弯腰,捡起那枚尚带着一丝温热的铜钱,只见铜钱的边缘,因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竟已微微内陷变形,而铜钱中央的方孔,更是被那股阴柔的指力挤压得略微有些扭曲!
好霸道的指力!好阴毒的内功!这女人,绝对是他出道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之一!她的武功,只怕远在自己之上!
场中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潜伏在暗处的数十名丐帮弟子,已将手按在了机簧之上,只待黄蓉一声令下,便要让这三船恶徒血溅当场。
黄蓉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缓缓转过身,月光下,她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庞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目光清冷地落在王虎脸上,语气依旧平淡如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深入骨髓的威严:“王管事,生意归生意。若是想玩些别的花样,小妇人……随时奉陪。只是不知,贵盟的弟兄们,有几条命够小妇人玩的?”
她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更具分量。王虎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梁骨直冲天灵盖,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正踢到铁板了。眼前这个女人,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史前凶兽。
他连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黄蓉连连抱拳,腰都弯了下去:“孙老板息怒!息怒!是王某管教手下无方,一时昏了头,跟您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这就让他给您赔罪!赔罪!”
说罢,他猛地转身,一脚狠狠踹在那偷袭的汉子膝弯处,将其踹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怒喝道:“混账东西!没长眼睛的东西!还不快给孙老板磕头认错!”
那汉子哪敢不从,对着黄蓉的方向,连连磕头如捣蒜,磕得额头鲜血淋漓。
黄蓉却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道:“下不为例。”
这四个字,轻轻吐出,却重如千钧。王虎心中暗凛,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片刻之后,验货完毕。一名弟子走回黄蓉身边,低声禀报道:“老板,货已验过。精钢乃是百炼之品,硫磺是上等的‘舶来黄’,乌木与犀牛皮也皆是真货。数量无误,品质上乘。”
黄蓉缓缓地点了点头,这才迈步上前,将早已备好的锦盒递了过去。
“王管事,这是余下的货款。你点点。”
王虎这次再不敢有半分怠慢,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锦盒,打开确认数目无误后,脸上露出了既敬畏又庆幸的笑容。
“孙老板果然是爽快人!今日之事,是王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这批货,现在是您的了!希望日后,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一定。”黄蓉的回答,依旧简洁而有力。
钱货两清,王虎如蒙大赦,急匆匆地招呼手下调转船头。三艘乌篷船很快便又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仿佛逃也似地离去了。
直到船影彻底消失,黄蓉才对着黑暗中再次打了个手势。数十名丐帮弟子悄然现出身形,开始有条不紊地将一箱箱沉重的物资搬运至早已备好的骡车之上。
而那三艘远去的乌篷船上,王虎的脸色却早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虎哥,就这么算了?那娘们也太嚣张了!”一个心腹不甘地说道。
王虎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道:“算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老子王虎出道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走到船尾,看着远处码头上那些影影绰绰、正在搬运货物的身影,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怨毒的光芒。
“那娘们武功高的邪门,硬碰硬,我们讨不了好。”他身旁那个先前偷袭的、脸如毒蛇的亲信低声道,“而且她背后的人手也不少,都是硬点子。”
“我当然知道!”王虎烦躁地摆了摆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狞笑,“武功高又怎么样?是人,就有弱点!蛇有七寸,龙有逆鳞!给我派两个最机灵的弟兄,‘瘦猴’、‘壁虎’,你们两个去!远远地吊着!不要跟丢了!我要知道她是谁,住在哪里,跟什么人来往!这么大一批货,她一个人不可能吃得下,背后一定有大买家。查!给我往死里查!这女人,是条过江的真龙,我们惹不起。但只要我们能查到她的底细,捏住她的七寸……哼哼,到时候,她吃下去多少,就得给老子加倍吐出来!”
被点到名的两个汉子,一个瘦小如猴,一个身形扁平,皆是铁血盟中最擅长追踪潜行的好手,他们无声地一点头,如两滴水融入大海,悄然离船,潜入了岸边的黑暗之中。
……
车队行至半途,黄蓉眼神一动,悄无声息的跳下车来,待车队远去,黑水湾重归死寂。
黄蓉独自一人,沿着荒僻的河岸小径,不疾不徐地向攀城方向走去。她的脚步轻盈而平稳,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夜归人,对周遭的黑暗与静谧毫无戒备。
然而,她那看似放松的姿态下,却是如同满月之夜的潮汐般,汹涌澎湃的感知力。她的听觉,早已捕捉到了身后百丈之外,那两道若有若无、与风声、草动声融为一体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
果然来了。王虎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若是不派人来探探虚实,反倒不正常了。
她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速度,只是在路径的选择上,开始偏离了返回客栈的最短路线。她没有走向灯火通明的大道,反而转入了一片更为偏僻、由废弃民居和交错巷弄组成的区域。这里是攀城的“旧城区”,白日里都人烟稀少,到了夜晚,更是如同鬼域,是罪恶滋生的天然温床。
跟在她身后的“瘦猴”与“壁虎”二人,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
“这娘们怎么回事?专往这种鬼地方钻?”瘦猴压低声音,如蚊蚋般哼道。
“闭嘴!跟紧了!”壁虎更为谨慎,他像真正的壁虎一样,紧贴着墙壁的阴影,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或许是想甩掉我们,或许……这里就是她的老巢!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
两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将一身潜踪匿行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如两道飘忽的影子,死死地咬在黄蓉身后。
黄蓉在一处三岔路口,看似随意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残月,仿佛在辨认方向。而就在这停顿的一瞬间,她的眼角余光,已经将来路上一处墙角阴影里,那块比周围颜色更深了一分的异常,尽收眼底。
她心中已有计较,转身选了中间那条最窄、最深邃的巷子,走了进去。
这条巷子,两侧都是高大的院墙,头顶的天空被挤压成一线,月光几乎无法照入,是名副其实的“一线天”。
“瘦猴”与“壁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与警惕。这是绝佳的跟踪路线,却也是绝佳的伏击地点。
两人一前一后,间隔十丈,呈掎角之势,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们拐过一个弯角后,前方的巷子里,竟是空空如也。那个“孙老板”的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不好!”壁虎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然而,为时已晚。
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青色身影,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从巷子侧上方一株老槐树的浓荫中飘落。她的动作,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甚至连衣袂摩擦的声音都没有。
她落下的位置,恰好是“瘦猴”与“壁虎”两人中间的视觉死角。
“瘦猴”只觉后颈微微一凉,仿佛被蚊虫叮了一下,随即,一股奇异的麻痹感如同闪电般传遍全身,他眼中的惊骇尚未完全浮现,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前方的“壁虎”听到身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响,猛地转身,看到的却是同伴那张惊恐扭曲的脸,以及……站在同伴身后,那张在黑暗中依旧清冷如月的、属于“孙老板”的脸庞。
“壁虎”的魂都快吓飞了!他想也不想,反手便从腰间拔出一柄淬毒的匕首,同时身体向后急退,便要开口示警。
然而,黄蓉的身影在他眼中,只是微微一晃,便如同鬼魅般,跨越了数丈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他只看到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纤秀的手掌,在他眼前轻轻拂过。
兰花拂穴手。
一股温润而又无法抗拒的指风,点在了他胸前的“膻中穴”上。
“壁虎”只觉胸口一麻,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那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张大了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身体软倒在地,同样是动弹不得。
从黄蓉落下,到制住两人,整个过程,不过弹指之间。除了那声匕首落地的脆响,再无半点多余的声音。
黄蓉缓缓走到两人面前,蹲下身子。她没有看两人那惊恐欲绝的眼睛,而是从“壁虎”的怀中,摸出了一个铁血盟的身份令牌,又从“瘦猴”的腰间,解下了一个装满了各种追踪药粉的皮囊。
她将两样东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一种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回去告诉王虎。”
“第一,我的耐心有限。今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你们看到的,就将是他的头颅。”
“第二,他那艘船上,除了你们两个,还有二十八个人。左舷坐了十五个,右舷十三个。其中,有三个是使弩的好手,两个擅用长刀,还有一个左撇子,腰间的软剑藏得很深。告诉他,下次想动手,记得把这些人的底细藏得再好一些。”
“第三……”黄蓉顿了顿,她伸出手指,在“壁虎”那因恐惧而剧烈跳动的脖颈大动脉上,轻轻按了按,那冰凉的触感,让“壁虎”几乎要吓得尿出来。
“……告诉他,我能在一息之间,取走你们的性命。自然也能在他睡梦中,取走他的。让他洗干净脖子,好好想想,是那点银子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
说完,她站起身,将那面令牌和药粉囊收入怀中,看也不再看地上的两人一眼,身影一晃,便融入了巷子更深处的黑暗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又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那股麻痹感才渐渐退去。“瘦猴”与“壁虎”两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手脚发软,几乎站不起来。他们相互搀扶着,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最纯粹的恐惧。
他们知道,自己今夜,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那个女人留下的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将化作最深的梦魇,死死地刻在他们以及王虎的心里。
……
当所有的物资装车完毕,丐帮弟子们准备启程时,黄蓉却叫住了此次行动的副手,刘长老。
“刘长老,这批物资,事关襄阳命脉,由你亲自押送。”她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平静,“沿途接应点都已安排妥当,万万不可出任何差池。”
刘长老一愣:“帮主,您不与我等同归?”
黄蓉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投向攀城那片在夜色中依旧灯火璀璨的方向,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自我毁灭的、决绝的光芒。
“我另有要事。”她缓缓说道,不等刘长老追问,便直接将他拉到一旁,神情凝重地说道:“刘长老,接下来的话,你只需听着,不要问。我留下,并非只为寻常的物资交易。”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思路,然后用一种极低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昨日你向我禀报‘无遮坊’之事,提到其背后可能有一个不属于宋、蒙任何一方的神秘势力。当时我只觉心惊,但结合今夜与铁血盟的交易,我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推论。”
刘长老心中一凛,他知道,能让帮主用上“可怕”二字的,绝非小事。
黄蓉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铁血盟能弄到‘舶来黄’这等禁品,说明他们背后有更强大的供货渠道。而你提到,那个神秘势力能调动西域物资。我怀疑,铁血-盟,甚至攀城里所有做这类生意的黑道,都只是那个神秘势力的外围分销商。‘无遮坊’或许是他们展示实力和进行高端交易的‘销金窟’,但真正的秘密,藏在他们的‘供货链’里。”
这番分析,让刘长老的注意力立刻从“无遮坊”这个声色场所,转移到了更实际的、谍报人员更关注的“供应链”和“上游渠道”上。
黄蓉加重了语气:“我大胆猜测,蒙鞑之所以对攀城这颗钉子容忍至今,正是因为这个神秘势力在为他们秘密输送战争物资!其中最关键的,很可能就是制造‘震天雷’所必需的‘黑水硝’!刘长老,我想赌一把。我要顺着铁血盟这条线,摸出他们背后的‘大鱼’。”
刘长老脸色煞白,他瞬间明白了黄蓉计划的轮廓和其中的巨大风险:“帮主,您的意思是……您要亲自去接触铁血盟的上家?”
“不错。”黄蓉斩钉截铁地说,“我必须留下来。我只有七日时间。七日之内,我要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们以为我是比铁血盟更大的买家,一个手握重金、急需‘黑水硝’这类奇货的神秘主顾。我要逼那条藏在深水里的大鱼,主动来找我。此事,与虎谋皮,九死一生,所以我不能带任何累赘。你们必须立刻带着物资离开,为我扫清后顾之忧。”
这个“假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它危险(直接接触核心供应链),目标明确(引出幕后黑手),且完美地解释了黄蓉为何要独自行动(需要一个全新的、干净的身份)。最关键的是,它将刘长老的全部注意力都引向了攀城的走私网络和黑道交易,让他绝不会想到黄蓉的真正战场,会是那个以肉体为交易的“无遮坊”。
刘长老再无怀疑,只剩下深深的忧虑:“帮主,这……这太危险了!就算只有七日,那也是龙潭虎穴!您千金之躯,岂能……请恕属下斗胆,您不能一人留下!请至少让属下或几位精锐弟子……”
“正因为只有七日,我才必须亲自来做。”黄蓉打断他,“这种任务,需要随机应变,需要瞬间决断,更需要能镇住场面的武功和心智。派任何弟兄来,都是一个额外的破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你放心,七日为期,若一切顺利,我探得虚实便会立刻抽身,绝不恋战,赶去与你们会合。但……这七日,确有不小的风险,我们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她的语气陡然一沉,充满了冰冷的决绝:“刘长老,你我都是在刀口上打滚的人,应该明白,有些任务,一旦开始,就没有失败的选项,只有成功或者死亡。我这次要碰的,很可能是蒙鞑的命脉,一旦被察觉,对方的反扑将是雷霆万钧。所以,哪怕只有七日,我们也必须当作是生离死别来安排后事。”
这番话,彻底打消了刘长老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
黄蓉从怀中取出一个极为小巧的、用特殊手法编织的同心结,结上还系着一根不起眼的、干枯的草茎。
“刘长老,”黄蓉将同心结递给他,神情无比郑重,“此物你贴身收好。我留在此地,行事多有不便,若有万一,需劳烦帮中弟兄接应。”
她顿了顿,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懂的暗语,飞快地说道:“每日戌时,你派人看聚福客栈我房间的窗台。若窗台上放着一盆兰花,则万事大吉。若兰花被换成了一盆寻常的绿植,则代表我身陷囹圄,但尚能自保,你们只需按兵不动,封锁消息。若是……窗台上空无一物,”她的声音陡然转冷,“那便意味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刘长老心中大骇,失声道:“帮主!”
“听我说完!”黄蓉的语气不容置疑,“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便立刻将这同心结上的草茎点燃。此草名为‘三魂引’,无色无味,但十里之内,我种在暗处的后手,自会闻香而动。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我留下的所有痕迹,并执行……‘焦土’计划。你只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救我,立刻带领所有人手撤离攀城,人比东西重要!这是命令!”
刘长老手捧着那枚小小的同心结,只觉得重如泰山。这份决绝,让他这位见惯了生死的老江湖,也不禁眼眶发热。他张了张嘴,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声音因为艰涩而微微发颤:“帮主……那……郭大侠那边……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属下该如何回禀?总得……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提到“郭大侠”三个字,黄蓉那张如同冰封湖面般的脸庞,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痛楚,有眷恋,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坚决。
“不许告诉他。”她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刘长老的话,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一个字也不许提。以靖哥哥的性子,若知我身陷此等险境,别说是为了襄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攀城来救我。襄阳不可一日无帅,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她顿了顿,转过身去,不让刘长老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她更不能想象,那个憨直的、将她视若珍宝的男人,若是知道她为了襄阳,曾在那等污秽之地……她不敢想下去。那对他而言,恐怕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她的骄傲,不允许他看到她的破碎。她的爱,更不允许他因她而崩溃。
“可是……”刘长老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黄蓉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她从怀中另一处夹层里,取出了一封早已备好的、用火漆封口的信。信封上,只有两个字:“靖哥哥”。
“这才是给他的交代。”黄蓉将信递给刘长老,那封信很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听好了,刘长老。若七日后我未归,且‘焦土’计划已经启动,你便将此信亲手交予他。告诉他,就说我为探查蒙鞑绕道奇袭襄阳的秘密粮道,孤身深入敌后,不幸遇伏,力战而亡。这是我身为丐帮帮主、襄阳主母的宿命,让他不必悲伤,守好襄阳,护好孩儿,便是我最后的遗愿。”
这个理由,光明正大,悲壮慷慨,完全符合“郭夫人”的身份,也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刘长老捧着那封信,只觉得它重逾千斤。他听明白了,这封信,既是黄蓉留给郭靖的“遗书”,更是她用自己的智慧,为郭靖设下的最后一道“枷锁”——一道以家国大义为名,防止他为爱冲动、自投罗网的枷锁。
说完,黄蓉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淡淡的、释然的微笑。她看着因为震惊和悲痛而说不出话的刘长老,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
“当然了,这也只是以防万一。我黄蓉是什么人?区区一个攀城,几个跳梁小丑,还困不住我。说不定七日之后,我不仅人安然无恙,还带着足够让蒙鞑喝一壶的情报回来了呢。到时候,这封信你可得原样还我,我写的字,金贵着呢。”
她这番话,半是安慰,半是自信,瞬间冲淡了方才那股生离死别的沉重气氛,也让刘长老那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是啊,眼前这位,可是那个曾经把整个江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东邪,是那个智计冠绝天下的丐帮黄帮主。或许,自己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刘长老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将信小心翼-翼地与那枚同心结放在一处,贴身藏好,然后对着黄蓉的背影,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遵命!”
……
回到聚福客栈,黄蓉遣散了所有护卫,将自己独自一人锁在房中。
她没有点灯。
她只是静静地,走到那面巨大的穿衣铜镜前。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格,在地上洒下斑驳的清辉,也模糊地映出了她在镜中的身影。
她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任由自己在黑暗中站了许久。她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飘回了那座被战火与忠魂浸透的襄阳城。
她想起了上一次与靖哥哥的争吵。那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为他送去宵夜,却看到他独自一人,对着襄阳的城防图,愁得一夜白了数根头发。她劝他休息,他却头也不抬,只是喃喃地说:“蓉儿,你不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破绽……蒙鞑下一次攻城,我们可能……守不住了。”
那句“你不懂”,像一根针,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是啊,她不懂。她不懂他那种将天下兴亡一肩扛起的沉重,不懂他那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执念。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他已经太累太累了,累得快要被压垮了。而她,除了为他分担些许庶务,竟是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挫败。
她又想起了一个月前,在城头牺牲的一位年轻的丐帮分舵主。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武功不高,却悍不畏死。他为了掩护郭靖突围,抱着一个蒙鞑千夫长,一同从城楼上坠下,摔得粉身碎骨。她去安抚他那已经哭得肝肠寸断的年轻妻子,那女子没有哭闹,只是死死地抓着黄蓉的手,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郭夫人,您告诉我,他死得……值得吗?”
值得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黄蓉的心上。
她开始一件一件地,褪去身上的衣衫。
从那件象征着“孙老板”身份的、朴素的青布衫子,到贴身的亵衣。每一件衣物的剥离,都像是在剥离一层她赖以为生的身份。很快,一具完美得近乎于艺术品的、成熟而健美的女性胴体,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冰冷的镜面之前。
月光下,她的肌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光润,却又因为常年习武而充满了惊人的弹性和韧性。双肩圆润,锁骨精致,胸前那对雪白的乳房,因常年修习上乘内功,挺拔而饱满,丝毫不见岁月与生育留下的痕迹。往下,是平坦而紧实的小腹,几道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马甲线轮廓,在月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充满了惊人的力量感与美感。再往下,是浑圆挺翘的臀部,修长笔直的双腿……
这具身体,是东邪黄药师最得意的杰作,是北侠郭靖最珍爱的港湾,是丐帮帮主权力的象征,是襄阳军民敬仰的“郭夫人”的载体。它承载了太多的荣耀、智慧与责任。
然而从今夜起,它将拥有一个新的名字。
一个代号。
一个……商品。
黄蓉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地,划过镜中自己的身体。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尖,再到紧抿的嘴唇……她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就是这具身体,即将被估价,被陈列,被品鉴,被……侵犯。
一想到此,一股极致的羞耻与恐惧,便如电流般窜遍她的全身,让她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肌肤上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可与此同时,在那恐惧的最深处,却又升起了一丝病态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期待。
那不是对淫乐的期待,而是一种对“毁灭”的期待。她太累了。扮演一个完美的妻子、一个慈爱的母亲、一个足智多谋的帮主、一个受人敬仰的郭夫人……这些身份,像一层又一层的枷锁,将真正的“黄蓉”捆绑得密不透风。她渴望一场彻底的、不计后果的放纵。渴望将所有的一切都砸得粉碎。如果沉沦能换来片刻的喘息,如果堕落是通往解脱的唯一路径……
她深吸一口气,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在与另一个灵魂对峙。
“黄蓉,你听好了。”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道,那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在宣读一份用灵魂签订的、无法撤销的契约。
“从你再次踏入那扇门开始,世上,便再无黄蓉。”
“郭靖的妻子,死了。就在他用那句‘你不懂’将你推开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郭芙、郭襄、郭破虏的母亲,死了。就在她无法回答那个寡妇‘值得吗’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那个受万人敬仰的丐帮黄帮主,那个聪慧绝伦的郭夫人,也都在今夜,一并死了!”
“你,只是一个代号。一个为了生存,为了获取情报,自愿出卖肉体的、走投无路的江湖遗孀。”
“你将为自己取一个新的名字——辛夷夫人。辛夷花,高洁,却也……易折。一旦沾染污泥,便再也无法洗净。”
“在那里,你所承受的一切羞辱,都不是为你自己。那是为了襄阳的城墙,能多抵挡一日;是为了城中的将士,能少流一滴血;是为了你的丈夫和孩子,能多活一天。”
“你的每一次呻吟,都将是射向敌人的利箭。你的每一次屈服,都将是换取胜利的筹码。你的身体,将是你最隐秘的战场。你的尊严,将是你献给这场战争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祭品。”
她的话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庄严与悲壮。这既是自我催眠,也是她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沉沦,所立下的、最后的、也是最坚固的心理防线。
说完这一切,她缓缓地,对着镜中的那个赤裸的、完美的、即将踏入深渊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凄美而惨烈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决绝,有自嘲,也有一丝……终于可以放下一切的、病态的释然。
然后,她转过身,从行囊的最深处,取出了那件早已备好的、裙摆上绣着暗色辛夷花的玄色长裙,和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惨白的素面女相面具。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
而是……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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